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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驰:一匹被速度击垮的黑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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迈克尔·舒马赫是地球上开汽车最快的人。

这位“速度的宠儿”在F1比赛中获得过7次年度总冠军,举世无人可及。

有人问舒马赫:“赛车最关键的技术是什么?”

他说:“刹车。”

开车最快的世界冠军也是刹车用得最优秀的。

一个朝阳行业,在经历了漫长的酝酿期之后,必定会迎来一个突发式的暴涨期。在这个阶段,激情与混*融,暴利与风险共舞,往往会出现若干匹傲视天下的“黑马”。他们以颠覆权威的姿态出现,以超乎想象的速度成长,他们是行业中最引人注目的异端、明星和标杆。

而这些“黑马”的最终命运,便构成了商业史上跌宕起伏的传奇。所有关于战略、企业家素养和管理的命题,无一不是以最极端和最生动的方式隐藏在这些故事之中。

孙宏斌,便是一匹这样的黑马。他在25岁时成为中国最大计算机公司的接班人,30岁时在牢狱中度过生日,40岁时则成为房地产业最让人敬畏的人物之一。他以速度击垮一切竞争对手,然后,自己也被速度击垮。

26岁时的那场牢狱之灾

1989年,联想集团总裁柳传志看中了一个名叫孙宏斌的年轻人。

这时候的联想正走到创业以来最关键的十字路口。自1984年以来,联想靠联想汉卡从中关村崛起,迅速发展成一家规模不小、声名显赫的公司。然而,也是在这个时候,危机蹑足而至。首先是计算机技术发生衍变,汉卡市场出现萎缩,柳传志推出联想微机,然而市场的接受度却不太高;其次,创业精神有消退的先兆,那些创业元老把持各个重要岗位,却缺乏决战的血性。柳传志必须要找到新鲜的血液,让公司重新焕发创业的激情。这时候,他选中了孙宏斌。

这是一个眼睛很大很亮,长着一张娃娃脸的山西青年。他是清华大学的研究生,毕业后不久就投奔到了联想。在公司那群意气风发的年轻人中,他形象木讷,不善言辞,因为一开口就是很浓重的山西口音,甚至还受到嘲笑。可是,做起事情来却非常扎实,肯出死力,为了达到一个目标敢于不择手段,有山西人“不到黄河心不死”的劲头。

他原是销售部一个很普通的职员,可是几个月后,就因业绩卓越受到提拔。198910月,联想成立企业部,专门负责汉卡和微机产品的全国分销业务,25岁的孙宏斌被任命为企业部经理。

柳传志一直想编织一张全国性的分公司网络,可惜此前的那帮元老整日坐在北京城里,这个计划始终无法实现。孙宏斌上任后,带着一群热血青年只花了两个月时间就建起了13个独资分公司。12月,公司产品出现积压,这些分公司像泄洪一样地泄出去1000万元的产品,让压力顿解。

柳传志自是十分欣赏这个年轻人。孙宏斌讲话缺乏逻辑,而且山西口音很重,柳传志就逼着他每天到自己的办公室讲一个故事;在经营上,孙宏斌跟主管供货的业务部经理矛盾很大,后者是老资格的创业元老,不拿小毛孩似的孙宏斌当一回事,于是柳传志痛下杀手,将之撤去,然后把两个部门合并都交给孙宏斌打理。当时,柳传志因融资和进出口业务等原因长期督战香港,国内市场便全部托付给了孙宏斌的团队。

在年终的集团总结大会上,他用相当赏识的口吻表扬说:“企业部能够克服困难,自己解决(困难),而不是坐等,他们部里的气氛给人一种蓬勃向上的感觉,有一种嗷嗷叫的工作的感觉,这一点我自己亲眼看到了。”在当时的联想公司,孙宏斌与总裁办公室主任郭为,是最为耀眼的两颗新星。比孙宏斌小1岁,后来成为联想当家人的杨元庆在这一年刚刚进入公司大门。可是,仅仅半年后,柳传志突然把他这个最欣赏的弟子亲手送进了监狱。

事情缘起于一张内部报纸。19903月初,在香港的柳传志突然发现一张很陌生的《联想企业报》,仔细一看,它不是集团的那张由他创办的《联想报》,而是孙宏斌的企业部报纸。在头版刊登的《企业部纲领》中,第一条就是“企业部的利益高于一切”。在中国企业界有“政治权谋家”之称、对种种细微变动都十分警觉的柳传志嗅出了一丝异样的气息。他预感,孙宏斌似乎想在企业部里建立自己的独立王国。他当即决定飞回北京搞清楚这件事情。

事态竟比他想象的还要严重。因为总管集团的所有销售业务,孙宏斌权重一时,全国的13家分公司经理都是由他挑选任命的,自然紧密团结在他的周围,事事唯他马首是瞻。有一次,孙宏斌带着4个最贴心的部下在一家酒馆聚会。在高谈阔论中,他们认为,联想集团现在被一群没有用的老人占据,想做点事情的年轻人总被打压,柳传志英雄寂寞,身边缺乏有才干的人,所以需要孙总登高一呼,拯救联想。

他们还煮酒论英雄,认为在当今中关村里,四通的万润南、联想的柳传志和孙宏斌是3位最杰出的豪杰,而经过一番分析后,结论是“孙绝对第一,万第二,柳第三”。因为,“孙能用人,给大家一个能成事的舞台。而柳传志身边都是庸人,把住权力不放手”。大家都说孙宏斌是领袖型的人物,不仅聪明而且英明,别人对他的话要苦思冥想,才能悟出真谛。

就这样,在一群“嗷嗷叫”的年轻人的簇拥下,孙宏斌开始在企业部里树立孙氏权威。他定了一个规矩,企业部的员工只对孙宏斌一人负责。比如,所有新员工都要回答“自己的直接老板与公司大老板是什么关系”这样的问题,“假如你一天生产200个部件,直接老板向大老板汇报一天生产300个,当问到你们的时候怎么回答?”正确的答案是,“应该异口同声地说是300个”。

再比如,柳传志在集团内倡导“大船结构”,要求公司像一条大船一样,分工协作,统一行动。而孙宏斌对此进行的解读是:“联想公司是一艘大船,企业部是一只小船,联想的大船沉下去了,企业部的小船就漂起来,变成大船。”

在这段时间,孙宏斌绕开集团总裁室的人事管辖,私自调进一些人做自己的心腹。他还订立了自己的干部培训计划,专门召开会议培训新人,其要旨是对孙宏斌本人表达忠心。

当这些蛛丝马迹汇总到柳传志桌前的时候,他的震惊程度是可以想象的。319日,他召开高层干部会议,当场指出孙宏斌的“以自我为中心”的“帮会行为”,说他既有可能成为“可造就之大才”,也有可能成为“公司的危险人物”。现场的孙宏斌抱胸而坐,颇不以为然。44日,柳传志宣布将孙宏斌调出企业部,他勒令这位突然变得难以控制的爱将“低姿态进入”,“不许成立新的单位或带人进去”。

柳传志显然仍希望孙宏斌悬崖勒马,然而,冲突却立刻爆发了。在其后的企业部会议上,孙宏斌表示他的属下不能理解公司的决定,而那些狂热的年轻人更是当着柳传志的面一个接一个地站起来提出诘问:“你说我们有帮会成分,能不能具体说一下?”“我们直接归孙宏斌领导,孙宏斌的骂我们爱听,与总裁何干?”

原本希望惩前毖后的柳传志被乱炮轰击,愤怒至极,他拂袖而去,临走时丢下一句话:“你们要知道,联想的老板是谁。”

当晚,柳传志接到报告,称孙宏斌等人聚会商议,有人建议把分公司的钱转移到别处,当时孙宏斌手中掌握着1700万元的货款。柳传志当即向公安局和检察院报案。528日,孙宏斌被警方羁押,1年后,北京市海淀区人民法院判定孙宏斌“挪用公款”罪名成立,刑期5年。

就这样,山西青年孙宏斌的人生经历了一场十分奇异的跌宕。他差点成为中国最大的计算机公司的接班人,却最后被那个无限赏识他的人送进了监狱。他出生在山西省临邑县一个贫困家庭,历来相信人生就是一场豪赌,本来就一无所有,所能失去的无非是原来就没有的。他的孩子是19901月出生的,4个月后,他就被关了起来。在坐牢期间,他拒绝让妻子把孩子带来给他看,因为他不想让孩子看到父亲是这副样子。他的30岁生日是在监狱中度过的,那天,云月黯淡,他蹲在墙角一宿未眠。

顺驰,就是“孙氏”的谐音

19943月,孙宏斌又站在了柳传志的面前。他因为表现良好,提前1年多被释放了。

此时的他面庞消瘦了很多,脸上挂满沧桑。他说:“开始的时候,我对柳总也有一种怨恨,后来慢慢就没有了,对整个事情的看法也改变了……这个事情如果不这样做,那又该怎么收场?所以我认了。”

在孙宏斌的心目中,柳传志是这个世界上唯一赏识过他的人,也是在他走投无路的时候,唯一可以求助的人。柳传志对孙宏斌的感情更是十分复杂,他一直认为这是一个“少见的、能一眼把产业看到底的人”。

很多年后,柳传志对《联想风云》的作者凌志军说:“其实后来我想一想,孙宏斌到联想来了以后,他也没有说一定要跟谁对着干。他就是想形成自己的体系,觉得这是他的一块独立王国,谁也别管我。”

面对这个曾经意气风发,如今却无比落寞的青年人,一向爱才的柳传志不禁大起恻隐之心,他答应帮助孙宏斌开始自己的新事业。在临分手的时候,柳传志说:“我从来没有说过谁是我的朋友。现在,你可以对别人说,柳传志是你的朋友。”

孙宏斌怀揣着柳传志借给他的50万元,离开北京来到了天津。在幽静的天津五大道,他租了一个临街的小院子,办起了一家小小的房地产销售代理公司,并给公司起名叫顺驰,也就是“孙氏”的谐音。这是一个从来不缺乏野心的男人,他一定要做一份打上自己深刻烙印的大事业。

孙宏斌在大学里学的是水利,所以对房地产业有职业上的亲近。而在跟柳传志的交谈中,柳传志也预言房地产业是一个很有前景的产业,并承诺可以跟孙宏斌合作开发。

就在1995年初,顺驰与联想一起投资开发了香榭里小区,不过,孙宏斌并没有从这个项目中赚到钱。一是因为小区的建筑面积只有1万平方米,是个很小的项目;二是天津的楼市非常清淡,几乎无利可图。

此城虽然是直辖市,但是国有大型企业偏多,20世纪90年代中后期均先后陷入困境,而民营企业则相当不发达。因此,城市经济常年处于低迷状态,民间消费能力弱,天津在商业上竟被戏称为“天尽头”。

在这个水少塘浅的氛围中,雄心万丈的孙宏斌常叹生不逢时。在创业的前几年里,他的公司始终只有二三十个人,竟还比不上当年他手下一家联想分公司的规模。在香榭里小区项目平淡收场后,顺驰主要的业务是做房产代理中介。

跟那些小打小闹的代理公司不同,孙宏斌总是怂恿开发商大量投放广告。他聘用的销售人员也全部是大学本科毕业生,一拉到市场上,就显得非常的与众不同。他喜好豪赌的个性,在代理业务中显露无遗。顺驰是天津第一家尝试买断式的代理公司,也因此,它在全城的同行中迅速成名,获得了不错的赢利。

1997年底,亚洲金融危机爆发,中国经济面临重大压力,启动内需成为主要战略任务。这时候,一直被限制发展,却能够带动巨额消费的房地产业突然受到重视。

1998年,国家停止福利分房政策,接着中国人民银行颁布《个人住房贷款管理办法》,取消了以往对个人住房信贷的多种限制,并允许多家商业银行进入住宅抵押贷款市场。由此,压抑多年的住房需求被彻底地释放了出来,中国房地产业开始爆发式地成长。

也是在这一年,已经在这个行业中磨炼多年的孙宏斌拿到了一个建筑面积为14万平方米的成片项目。据称,他获得了200%的投资回报率,房地产业的暴利时代真正地到来了。

20008月,天津市举办了历史上规模最大的一次土地招标会,顺驰击败众多参与投标的国有房产公司,以1.72亿元的价格一举拿下3个地块中的两块,轰动一时。

根据规定,顺驰要在1个月内缴足这1亿多元的款项,当时房产界很多人均认为,“小孙”根本不可能拿得出那么多的钱。可是,他们实在小瞧了这个20多岁时就操过大盘的神奇小子。他日夜奔波、四处游说,竟准时上缴了资金。在庆祝会上,他数度哽咽,激动得泪流满面。

属于孙宏斌的梦幻时刻终于开始了。在接下来的两年多时间里,挟竞标得胜的威风,顺驰在天津攻城略地,叱咤风云。孙宏斌坚持中介代理和房产开发两条腿快跑的策略,在天津第一个大规模地创办中介连锁店,从2000年到2003年,相继开出了60家连锁店,几乎覆盖了整个天津市场。

顺驰还办起了中国第一个基于互联网的房产服务网www.tjhouse.com,孙宏斌亲自指导开发出一个网上交易软件,各连锁店实现了网络联结和信息共享。此外,他还借鉴联想的全国营销经验,建立了梯级布控体系,以连锁店为中心店,各小区物业部为协作店,各社区为基本店,保证最近距离接触房源,是为“章鱼模式”。这个章鱼网络使得顺驰在房产推荐及客户资源的开发上,遥遥领先于同行,奠定了难以撼动的市场地位。

在房地产开发上,孙宏斌则表现得异常的彪悍。中国的房地产业是一个充斥着灰色交易的行业,在许多地块的背后都有一个让人厌恶的博弈故事,各种利益环节纠缠不清,房地产企业的总经理们主要的工作就是在这个肮脏的漩涡中摆平关系,互博套利。孙宏斌似乎没有掉进这个游戏里,他的土地大多数是通过合作开发和公开竞标获得的。在竞标会上,他拿地以出手凶狠、不肯退让著称。

一位顺驰人后来回忆说:“每做一个项目,大家都认为我们疯了,快完蛋了,但我们都挺过来了。”

尽管拿地成本稍高,可是顺驰的项目总是靠推广炒作而搞得风生水起,它的广告也像孙宏斌本人那样的张扬和气势逼人,每当有楼盘推出必是一个整版接一个整版地轰炸,其用词往往如“用蓝色覆盖天津”或“天津,看我”。这种大喊大叫式的广告模式被专业人士看不起,但是,市场反应却总是很不错。

与此同时,顺驰在设计及建造理念上也比那些国有房产公司高出一筹。靠着这种强悍的高举高打的战略,顺驰房产的售价虽然比附近地段的都要高,却还是受到市民们的欢迎。

2002年底,快速成长中的顺驰在天津累计开发了30个项目,建筑面积达数百万平方米,占到天津全市房产总开发量的20%其比例之高,在各大城市中仅有新疆广汇集团的孙广信堪与相比——后者在乌鲁木齐商品房开发中占了2/5的比例。

孙宏斌真的攀到了事业的一个巅峰。不过在他的眼中,天津显然不是他梦想的全部。这个雄心勃勃的人把目光瞄准了一个更大的天地:全中国。当孙宏斌杠上王石在2002年之前,顺驰没有走出过天津城。

作为天津房地产业的老大,孙宏斌加入了由万科王石发起的中城房网。这是一个成立于1999年,由全国各城市的主流开发商组成的松散型组织,其宗旨是“形成一个集体采购、信息共享、融资互惠的利益平台”。而实际上,这些功能都没有能够实现,它最终成了房地产大佬们的“华山”,谁在这里的话语权越大,便似乎意味着他在江湖上越有地位。

孙宏斌在加入中城房网不久,就展现出他蔑视权威、桀骜不驯的一面。2001年的一次论坛上,有人提请由万科牵头,联合各家一起去全国买地。坐在一角的孙宏斌突然冷不丁地说:“为什么要以万科为主?”旁边的一个企业家告诉他,中城房网是由王石提议发起的,当年的协议书便是由万科起草的。孙宏斌马上回应说:“那就由顺驰来起草吧。”四座闻言,俱愕然视之。

算来这是孙宏斌杠上王石的第一个回合。在当时,万科和王石已如日中天,无论企业规模、知名度还是企业家的号召力,顺驰与万科,孙宏斌与王石,均不可同日而语。但是,孙宏斌对这个比自己年长12岁的前辈好像一点都没有谦让的意思。

转眼到了20037月,又是中城房网的一次论坛。轮到孙宏斌发言。他先是东拉西扯地侃了一段,然后突然用轻描淡写的口吻说:“一个城市应该能支撑一个50亿元到80亿元销售额的地产公司。顺驰今年销售额要达到40亿元,我们的中长期战略是要做全国第一。”说到这里,他微微顿了一下,侧脸看了看坐在一旁神情阴晴难辨的王石,接着悠悠地说:“也就是要超过在座诸位,包括王总。”

这时候,全场已是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在看王石的表情。自19年前出道以来,这大概是王石遇到的最离奇的事情了,从来没有人敢于用这种充满火药味的姿态当面向他发起挑衅,这似乎不是企业家之间应有的相处之道。他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应声反驳道:“你不可能这么快超过万科,是不是要注意控制风险?”

王石的反应在孙宏斌的预料之中。他好像一个做了恶作剧而得逞的坏孩子,带着一脸诡笑地回应说:“王总,我们可能超不过,但是你总得让我们有个理想吧。”

这个有趣的细节被在场的数十位记者亲眼目睹,在大家的印象中,此前的顺驰和孙宏斌不过是中国地产界的二流角色,而这番突兀的挑衅式对话,却让所有的人对他刮目相看。在一个资讯过度的时代里,任何一个行业都需要那么几个与众不同的异端分子,他们用极端或特立独行的方式为容易疲倦的媒体提供刺激的话题。孙宏斌的表演无疑让唯恐天下不乱的记者们兴奋不已,从此,顺驰的一举一动都能够跑到主流财经媒体的版面上了。数日后,赚足了眼球的孙宏斌回到公司,他召开中高层大会,宣布顺驰将走向全国的重大战略,“坚定、坚决地进行战略储备”。他在会上的讲话题为《鸿鹄之志向,蚂蚁之行动》。

联想到他几天前挑战王石的情景,他自比鸿鹄,自然是将后者视为了燕雀。在年底的一次记者访谈中,当被问及“顺驰凭什么挑战万科”时,他更是直截了当地说:“万科不是我们的对手。”他的解释固然是“我们最大的敌人是我们自己”云云,但是其向万科挑战之心却已昭然若揭。

孙宏斌以近乎无礼的方式挑衅王石,看上去很不可思议。不过,他这么做,除了桀骜本性之外,并非是完全的冲动行为。事实上,正如柳传志所评价的,此刻的他,已经一眼把中国房地产业看到了底。

2002年以后的中国房地产市场一派火暴,北京、上海等中心城市的房价年均增长都在30%以上,武汉、重庆及天津等次中心城市的房价也水涨船高,民众购买力很强的杭州等地还出现了炒房团,更引人关注的是,很多二线城市也相继到了房价井喷的时刻。

孙宏斌判断,随着宏观经济的向好,中国房地产市场将有一个较长期的上涨阶段,这与当年中国香港和日本及韩国等地方经济起飞时期的情况非常相似。而在这种大背景下,全国的房地产公司绝大多数苟且在一个城市,只有万科等极少数企业开始了异地开发。各地政府在经营城市理念的推动下,其实非常希望有实力的房地产公司进入开发,土地的公开招标制度也为企业拿地提供了政策上的可能。

一个最为重要的事实是,房地产业实在是一个利润太高的行业,而且房价又在持续上涨的通道里。综合上述的种种分析,孙宏斌得出的结论是,此时正是走出天津,到全国去“割稻子”的最好时机。他对那些房地产到底有没有泡沫的争论十分不以为然。在一次对话会上,他不耐烦地说:“咱们开发商在这里讨论泡沫毫无意义,如果你判断有泡沫,那就赶快卖房;如果判断没泡沫,那就赶快买地……”

在下决心要走出天津之后,孙宏斌首先要做的事情就是把顺驰的品牌在全国打响。这时候,对他来说,最直接且没有成本的做法就是,用耸动性的方式挑战这个行业的第一领袖。这自然也算是眼球经济的一种。孙宏斌的目的一下子就达到了,他没有能够当场激怒早年性情暴烈、后来涵养竟修炼得很好的王石,却也让全行业的人和媒体记者跌破了眼镜。

孙宏斌出征全国,第一个大的战役就选在了北京。深圳住交会——全称为“中国(深圳)国际住宅与建筑科技展览会”,是当时国内规模最大的房地产展会,每年与会者超过10万人,几乎所有重量级的房地产企业家都在会上出现,因而被视作“超级名利场”。在200211月的深圳住交会上,孙宏斌又一次语出惊人:“北京的好房子还没有出现。”就这一句话,把京城里上千个同行都集体得罪了。

128日,北京市首次拍卖大宗国有土地——大兴区黄村卫星城北区一号地。750平方米的国际饭店会议大厅座无虚席,共有10家房地产商报名竞买,其中有华润、住总、广东富力等著名大佬,顺驰也在其中,在一开始并不太起眼。尽管在不久前,孙宏斌已经被炒成了一个新闻人物,但是大家还是把他当成一个喜欢说些疯话的戏剧式人物。竞拍会结束,顺驰以高出起拍价1倍多的9.05亿元拿下这块地。

当天晚上,顺驰宣布,6个月后大兴项目将上市销售。顺驰的出价让业内人士大呼难以想象。根据他们的测算,该项目的房价将达6300/平方米,高出同一区域的项目约2000元。

这时候,人们才相信看上去有点疯疯癫癫的孙宏斌似乎真的想兑现他对王石的挑衅。就在北京拍卖会的同时,十几支调研小组已经像饥饿的猎豹在全国各地四处寻地,孙宏斌把要拿的土地分成四大类:第一类是指三线城市的小地块,可以快速实现现金流,并且利润率很高;第二类是主要城市的中高档项目,规模不大,一期就可以开发完成;第三类是属于目标城市的中等地块,分两期开发;第四类则属于目标城市的大型地块,符合公司长期战略目标,能够使顺驰在将来成为区域性的领导者。

20039月到20048月间,全国各地的开发商都经受了一次又一次的顺驰风暴。在石家庄,顺驰以5.97亿元拿下一块起拍价为2.04亿元的地块;在上海青浦以1.2亿元拿下130亩土地;在南京,以6.53亿元拍得河西奥林匹克体育中心地块;在苏州,更是出价27.2亿元吃进苏州工业园区地块。在根据地天津,顺驰花了17.515亿元买进奥林匹克中心配套项目,创下该市土地公开交易史的纪录。

顺驰所购之地,大多数为拍卖所得,所以在每一个城市,它都被视为陌生而可怕的搅局者,其参拍的土地基本上都成了当地最贵的地块,因此又得到了一个“天价制造者”的雅号。它理所当然地受到了很多区域性开发商的抵制。在石家庄,当地最大的房地产商在一次与顺驰同台的竞标中落败,其总裁震怒之下起草了一份致业界的倡议书,认为顺驰参与竞标扰乱了石家庄的土地秩序,导致混乱局面,影响石家庄土地的持续开发。

这些插曲除了能生动地佐证顺驰的攻击力之外,并不能阻止它猛兽般的脚步。到20048月,顺驰旋风般地跑马全国,共购进10多块土地,建筑面积将近1000万平方米,其中长三角地区就占了400万平方米。

在短短的1年时间里,顺驰从一家地方性公司变成了全国性公司,企业的员工从几百人陡增到近万人。孙宏斌所取得的业绩似乎也很让人服气。2003年,顺驰的销售额如他所预言的达到了45亿元,而当年万科的销售额为63亿元。

在外界看来,年轻的顺驰或许真的能在未来的一两年内就超越行业的大哥大。孙宏斌提出的全国战略计划更是让人看到了他的勃勃雄心:3年内,进入一线城市北京,进入有增长潜力的二线城市,进入天津市周边的三线城市;5年内,集中力量进入两个以上一线城市,以一线城市为中心覆盖周边二线城市;10年内,在所有一线城市成为主流开发商,并覆盖绝大多数二线城市。

在中国企业史上,我们已经目睹了太多让人热血沸腾的战略计划,这一次,顺驰能“意外”成功吗?

现金流的“极限运动”

孙宏斌不是草莽型的企业家。他出身名校清华大学,拥有硕士学历。在1999年,他还专门去全球最好的商学院——美国哈佛大学商学院读了半年的AMP总裁研修班,跟英特尔的传奇CEO安德鲁·格鲁夫等全球知名企业家有过同场研习的经历。因此,不能简单地认为,他的全国战略是一次缺乏规划、毛手毛脚的冒险。事实是,在舆论高调的掩护下,他在相当多的方面进行了缜密的思考和筹划。

首先,他在拿地上很有技巧性。顺驰所拿的土地大多数是在城市的边缘地带或者规划中的新中心,在北京是南城大兴黄村,在郑州是郑东新区,在上海的两块地是离市区有1小时车程的青浦区和奉贤区,在南京是河西新城区,在苏州的两块地均在新的工业园区,在无锡是滨湖新城区。

这些土地都有以下的特点:由于是“生地”,不被注重短期效益的当地开发商看好,竞争相对不太激烈,而且有未来升值的潜力;当地政府的出售心急迫,便于获得支持;基本上没有拆迁的遗留问题,有利于迅速开工和交付;地块面积普遍较大,适合建设大规模的中低档住宅楼盘。

其次,在项目定位及设计上有很强的现实性。顺驰坚持只做住宅项目,而且以中档价位为主。孙宏斌认为这类房产的消费群最大、变现性最高,适合短期内快速出售。而相对于很多地方上的开发商,顺驰所形成的全国性品牌、较为成熟的广告营销手段和设计理念则具有一定的竞争优势。

除了以上两点,孙宏斌最重要的战略基点是对现金流的严厉控制。有人计算过,顺驰在1年时间里拿地的资金累计需要80亿元,以顺驰现有的资本实力根本不可能支付出那么一大笔钱。因此,对于强力前行的孙宏斌来说,他唯一可行的战略便是把有限资金的使用效率提高到极限。

提高资金效率的第一招,是大幅度地缩短建造和交付的时间。顺驰在建造速度上一直在创造“全国纪录”。20029月,顺驰在天津塘沽区拍得一个40万平方米的地块,从进场施工到开盘销售,它仅仅只用了2个月的时间,让同行大为惊奇。

2003年底,竞买北京大兴黄村地块得手后,它当天就宣布将在6个月内开盘,同行均认为绝无可能。因为按照行业常规,从规划设计到开盘销售,一般起码需要1年的开发周期,但是顺驰竟打破常规,真的在6个月后如约开盘。

其后,它在各地的项目均以6个月为最迟开盘期限。规划、建造时间的缩短,当然让顺驰的获利能力大增,特别是在所谓的三线城市,如荆州、榆次等市,顺驰投入几千万元购地,46个月内就开盘收钱,半年左右就可收回成本并获得丰厚利润。

第二招是加快现金的流动和运用。孙宏斌认为,现金流体现了一家开发商的实战能力,顺驰的商业模式就在于“缩短从现金到现金”的周期。在实施全国扩张战略后,顺驰的预算从半年调整一次很快缩短到每月一次,后来到了每周一次。它还形成了以天为单位的紧绷型现金流模式,公司建立了严苛的考核指标体系,关注到每个项目的开工开盘时间、回款、现金调度,这一切均以天为单位,任何一个时间节点均不得有延误的借口

顺驰的业务中心也是围绕现金流来展开的,包括在全公司统一调度资金、延缓支付买地的钱、3个月至6个月开工、提前收取业主购房款项、利用合作伙伴的资金等,这一整套办法,都是为了保证现金不断流。

在内部控制的同时,孙宏斌还提出了“付款方式比地价更重要”的理念。他决定一块土地的取舍,一是考虑地价,二是看付款方式的优劣。他往往要求政府方面降低首付款的比例和延长结算的周期,如果这方面有弹性空间,他宁可提高土地的购买价格。

出于对中国房地产业的长期看好,孙宏斌企图用眼前的利益来换时间,靠地价的持续上涨来弥补购地的高成本。他的这种策略受到不少地方政府的热烈欢迎,顺驰因此不惮于进入任何一个陌生的城市。

孙宏斌的所有战略设计其实都是围绕着“速度”两个字,当各方面都不完全具备成熟的条件时,他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取得决胜,用速度来击败一切竞争对手。

品牌打造的速度——通过挑衅行业领袖的方式吸引眼球,迅速提高知名度和关注度;

购买土地的速度——绕开行业灰色地带,通过高价竞拍的方式快速拿地;

建造周期的速度——把普遍需要12年的开盘周期缩短到不可思议的6个月;

项目销售的速度——高调运作,以最快的速度完成销售,快速收回资金;

现金流动的速度——建立以天为单位的资金考核体系,把有限资金的利用率提高到极限。

在实际的操作中,孙宏斌的战略似乎真地起到了以一博十的效率,顺驰以较少的资金快速地运作着一些庞大的项目。以北京领海的一个项目为例,土地款项为9.05亿元,开盘前付30%,年底再付30%,余下将在第二年付清。运作这个项目的总投入约需20亿元。顺驰以3亿元启动,前6个月规划和开建期内的资金全部由承建商垫付,开盘当天就有1亿元的销售额,以后的工程款及地款都通过销售回款。从开盘到年底,公司共回笼6亿多元的资金,不仅足够本项目使用,还可以拿去买新的土地,其资金杠杆效用率高达17

据公开信息披露,顺驰在2004年的现金流总量中有78%是通过销售得到的钱,只有10%12%是来自银行和合作单位。在当时,几乎每一家房地产公司都在使用这种资金运作策略,这个行业的暴利潜规则也便隐藏于此。孙宏斌的超人之处,是他用紧绷而极端的速度战略将之发挥到了极致。

王石曾经替孙宏斌算过一笔账:顺驰通过高地价的投标策略攻城略地,截至2003年底,顺驰预缴地价的资金在70亿元人民币以上,进入2004年第一季度,预付资金规模已经超过100亿元。从资金流上看,除非有强大的财团或银行做后盾,否则按期交付地价款是不可能的。

资金流靠什么支撑呢?顺驰的答复干脆简单:靠销售资金回笼。问题是:依靠天津的地产项目销售回笼的资金不足以支撑需上缴的迅速增长的土地款。

顺驰到底靠什么维持紧绷的资金链条呢?这不得不让人作出一种假设:顺驰在冒险,在赌博,在赌如今各级地方政府执行拍卖土地政策时的公信力。

王石因此断言:“顺驰如此夸张的拿地方法将影响到全行业,这种恶意的竞争和同政府的博弈方式对于市场的规则而言是一种巨大的破坏。”

奈何天不佑宏斌

如果仅仅从战略本身而言,孙宏斌无疑是一个天才。他一眼看穿了房地产业的暴涨特质,然后以最快的速度和最科学紧凑的策略获得了最大的成功。

2004年,顺驰宣称实现了120亿元的销售额——实际上完成了92亿元。

广东富力集团董事长李思廉在一次论坛中说:“如果孙宏斌今年真能做到100亿元的销售额,那正是万科和我公司销售额的总和,的确算得上是地产企业里的第一了。”孙宏斌日后说,如果“老天”再给顺驰1年时间,就足可以消化掉所有的财务风险,实现全国战略的“完胜”。

可惜,“老天”偏不给这一年时间。

“老天”并不是虚幻,它是中国宏观经济。

就当顺驰在各地疯狂“吃”地的同时,全国的房地产市场已呈现出过热现象。中国社会科学院的一份年度报告称,从宏观层面看,2004年由于全国房地产市场,尤其是东部沿海主要城市房地产市场不断升温,房价不断上涨,造成大量普通居民买不起房,直接影响了城镇居民家庭住房条件的改善,同时也影响到金融安全和社会稳定,民怨已渐成沸腾之势,上涨过快的房价成为千夫所指。并且,房地产过热,直接拉动生产资料价格的大幅上扬,宏观经济面临新的全面过热。毫无疑问,有“天价制造者”之称的顺驰是房价上涨过快的重要助推者之一。正是在这种判断之下,对房地产的调控已势在必行。

20043月到5月之间,国家推出了一系列严厉的调控措施,包括:控制货币发行量和贷款规模;严格土地管理,坚决制止乱占耕地;认真清理和整顿在建和新建的项目;在全国范围内开展节约资源的活动。

中央一系列文件和举措如一道道“金牌”接踵而出:325日,推出再贷款浮息制度;425日,央行提高银行存款准备金率0.5个百分点;427日,央行电话通知暂停突击放款;429日,国务院办公厅颁发“严格土地管理”的紧急通知;430日,温家宝总理发表“推进银行改革是整个金融改革当务之急”的讲话;51日,银监会宣布“进一步加强贷款风险管理”的7项措施。与此同时,国内各大报刊纷纷发表言论,对房地产业的过热进行反思甚至出现情绪化的猛烈声讨……

这一连串“急急如律令”般的政策出台和舆论营造,不仅改变了投资者的收益预期、消费者购房的价格预期,而且改变了政府对房地产业发展的支持理念和支持方式,从而直接导致了购买力的迅速下降,楼市成交量的急速萎缩。

房地产业的冬天突然降临了。在所有受到冲击的开发商中,正阔步急奔在扩张道路上的顺驰无疑是受创最大的一家。王石对顺驰的预言不幸变成现实。从5月开始,顺驰在北京、苏州等地的银行出现了惜贷,放款速度迅速减慢。53日,顺驰召开领导团队会议,紧急下令停止拿地。

87日,海南博鳌如期举办一年一度的全国房地产论坛,在“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氛围中,发生了孙宏斌与王石的第三次交锋。不过,这一次似乎是王石杠上了孙宏斌。

大会首日的第一位演讲嘉宾就是王石。在谈及宏观调控的影响时,他单刀直入地直指顺驰:“像媒体炒作的那家黑马,在宏观调控下会很难受,这次他也到会了,还要发言的,到时候大家问他,他要说不难受,那是吹牛。”

接着,他提出了很多的警告:规模不要追求太大,资金链不要紧绷、不留余地,否则市场一有风吹草动就会受影响,天天加班都没用;去年销售额还只有20多亿元,今年就到了100亿元,这是不可能的;融资越来越不容易,国内的钱都融不到,到国外融资就更难了。

在接受记者采访时,王石索性点名评论:“如果把握好节奏,顺驰能够成为一家非常优秀的公司,但现在它要为盲目扩张造就的奇迹付出代价。顺驰与万科根本不能同日而语。这种黑马其实是一种破坏行业竞争规则的害群之马。”

到了大会的对话环节,主办方有意把王石、孙宏斌、刘晓光等5人请到台上,面对来自全国各地的600多位房地产商和数十家媒体,一场预料之中的碰撞果然发生了。

对话主持人刘晓光问孙宏斌:“孙总,你先说,宏观调控中你最难受的是什么?”孙宏斌答:“其实最难受的还是钱。对这也没什么好办法,还是以前的办法,合作开发,快点卖房。今年,我们一直在调整自己的目标……根据最后一轮的保守估算,今年的销售回款可以达到100亿元。”

话音未落,一旁的王石当即脱口说:“睁着眼睛说瞎话,这是吹牛!”台下一时愕然,接着掌声和笑声轰然响起。

面对王石的质疑,孙宏斌表现得不再像1年前那么轻狂了。不过,他仍然坚称,“顺驰的风险几乎是零”。按他的判断,中国房地产市场的发展前景将仍然是“房价看涨,供需两旺”,因此,哪怕有资金上的困难,也是短期的和眼前的,顺驰的“资金渠道相当广泛”。在随后的一段时间里,孙宏斌的全副精力便投入到了寻找资金当中。

顺驰有可能获得的资金来自4个方面:一是自有资金和合作伙伴资金,这一方面本就已经被挖潜到了极致;二是销售回款,受宏观调控的影响,各地的房产项目销售一天比一天艰难,原定的考核指标几乎没有完成的可能,资金问题日渐严重;三是银行,它的大门也越关越紧,而且松动无期;四是信托、境外基金和上市,在前三种来源均没有指望的情形下,它成了唯一可以寄托希望的地方。

孙宏斌之所以在博鳌论坛上尚有底气,是因为在他赴会前的728日,刚刚接待了由汇丰银行、普华永道会计师事务所、史密夫律师行、西盟斯律师行等著名中介组成的顺驰上市中介团。这些人考察了顺驰总部和开发的楼盘,并拜会了天津市有关政府部门,看上去对顺驰在香港联合交易所上市信心满满。可是,在他们回去之后,就再无音讯。据称,上市搁浅的原因是“顺驰2004年发展速度很快,手里有35个项目,但当年的利润体现不出来”。

香港上市无望后,孙宏斌迅即与美国投资银行摩根洽谈私募事宜。摩根提出了一份带有“对赌”性质的协议,其大致内容是:摩根以7.5亿元购入顺驰20%的股权,但如果来年顺驰纯利低于某个数值,摩根得到的20%股权将翻一番,也就是40%跟投资银行的洽谈持续了将近1年,孙宏斌几乎把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了这次谈判上。可是,到200510月,孙宏斌最终认为摩根的要求太苛刻,谈判流产。

当上市和私募均不顺利之后,其实,孙宏斌能腾挪的空间已经很狭小了。在这其间,各地房地产项目的销售仍然没有起色,因资金断流而诱发的种种危机开始四处爆发。在北京,顺驰的领海后期项目因为没有上缴土地出让金,一直没有获得土地证;在天津,太阳城二期因出规划红线未获得土地证,项目其他部分则停工达半年之久;在苏州,占地面积超过1平方公里的凤凰城,其中两块地被政府认定为闲置土地收回;在石家庄,两个项目被整体转出;顺驰的南京公司和华东公司相继被出售。2005年底,顺驰进行大规模的人员调整,裁员20%

2006年初,孙宏斌承认,顺驰目前在全国16个城市有房地产业务,进入的城市太多,收缩到10个城市将更为合适,接下来,顺驰的一些房地产项目可能与外面的公司合作,有的项目可能被卖掉。有媒体曝光说,顺驰拖欠的土地费用加上银行贷款余额,总数估计高达46亿元。

在这些事件发生的前后,顺驰的快速建房模式也露出了后遗症。房地产业向来有“百年大计,赶工为祸”的原则,顺驰快马加鞭地赶项目,免不了在质量和信用等方面遗留瑕疵。

据《中国产经新闻》报道,自2004年底以来,天津太阳城的业主就频频向各部门投诉,声称他们花几十万元甚至近百万元买来的太阳城房子竟然是“劣质房”,建造商顺驰公司单方面改变规划,侵犯广大业主权益。业主投诉称:“太阳城简直就是‘纸糊的’,墙体出现大量裂缝,偷换装修材料、‘马路游击装修队’装修的!当初就是冲着顺驰的品牌来买的房子,没想到顺驰更坑人,整个装修几乎都是假的。”

另外,天津的财经作者郑爱敏在《解读顺驰》一书中也提到一则个案:顺驰在某市临近大型风景区的一个项目启动,当时项目在审批手续上还有一些未尽事宜,但是因为硬指标已经如同高悬的令箭使其迫不及待,于是,新闻发布会匆匆召开,广告铺天盖地地轰炸起来。为了加大项目的吸引力,广告文案人员擅自把政府对风景区的未来规划也一并写到了楼盘的计划中。这当然引来政府部门的不满,结果,报纸广告被勒令修改,所有路牌广告被要求全部撤掉重做。

当一个大企业的危机爆发的时候,首先表现为细节上的失误,继而内外交困,烦恼频至。从2004年的秋天开始,时运不济的孙宏斌便陷入了这样的泥潭。

一次没有技术含量的失败

没有哪种职业,具有像企业家这样的功利性。

一场伟大的爱情,并不需要一个美满的结局为注脚,有时候甚至还相反。一位绝世的武士可能死于一场宵小之辈的阴谋,但这并不妨碍他英名永存。即使是一位诗人或小说家,只要他们一生的某个时刻创作出了一首或一部伟大的著作,便可以站在那里永久地受人敬仰。

可是当一位企业家却没有这样的幸运。

企业家的成功能被人记取和传颂,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他所一手缔造的企业仍然在创造奇迹。企业家总是需要有一些看得见、可以被量化的物质和数据来证明自己的价值。这些物质和数据还必须每年保持一定的增长,甚至,增长的速度应该比自己的同行还要快,否则,他就很难被视为成功。

也正是这种特征,构成了企业家“不幸的宿命”:除非退出舞台,否则永远不能以成功来定义。

绝顶聪慧且富有勇气的孙宏斌便落进了这个“不幸的宿命”。20067月,孙宏斌向心腹部下交底:他已经将家里的存款都陆续垫进了公司,其中一张信用卡仅剩下两位数,资金的刚性缺口达5亿到6亿元,负债30多亿元。仅就根据地天津市场而言,所有可售房屋已经全部售罄,但手中剩余的项目却迟迟没有能力启动,有些甚至连拆迁都没钱做。事实上,顺驰已经到了弹尽粮绝的地步。

95日,孙宏斌与香港路劲基建公司签署了股权转让协议。根据有关条款,顺驰中国被分为三部分,顺驰A、顺驰B和凤凰城地块。路劲基建联合体分别获得顺驰A55%股份的认购期权,行使价格不多于5亿元,有效期为6个月;顺驰B55%股份的认购期权,行使价格不多于4亿元,有效期为1年;凤凰城地块的认购期权,行使价格不多于3.8亿元,有效期为9个月。

孙宏斌以12.8亿元的代价,出让了55%的股权,并基本失去了对顺驰的控制权,这是一个相当低廉的出让价格和苛刻的付款条件。

3年前,仅仅北京大兴地块,顺驰一出手就是9.05亿元。

2004年底,孙宏斌还曾底气十足地算账说:“顺驰手中拥有上千万平方米的价格适合的土地,如果按市场价转手,光地价就净赚50亿元。”

《中国企业家》在评论中认为,“转让协议透露出的信号太过明显:顺驰要的是救命钱。虽然少,虽然贵,但是必须得要”。

路劲基建是一家投资、经营和管理收费公路的香港公司,它于2005年初才进入内地房地产业,在业内基本没有知名度。2006年上半年,该公司的净利润为2.48亿港元。

在正式签署协议的仪式上,孙宏斌对满脸笑容的路劲基建董事局主席单伟豹淡淡地说了一句:“你买了个便宜货。”

一个视现金流为第一要素的企业家,最终还是败在了现金的断流上。就这个意义而言,顺驰和孙宏斌的败局是一次没有技术含量的失败。在一个正处于蓬勃上升通道中的行业里——房地产业尽管遭遇宏观调控的寒流,但长期而言仍然是一个上升中的行业——孙宏斌居然将企业的成长做得如此的刚性,实在是一个很让人遗憾的事实。

200610月,就在顺驰股权转让后不久,万科集团在桂花初放的杭州西子湖畔召开高层半年度会议,王石在发言中一再提醒部属必须时刻保持理性和对危机的警觉。他说:“我不应该指名批评顺驰,从此以后,我不会再指名批评别的公司了。”也许,在他看来,一个关于黑马的故事已经画上了句号。

孙宏斌交出顺驰的管理权后,专心于一家名叫融创集团(SUNAC)的工作经营中。在融创网站上,它宣称“正式成立于2003年,主营业务是房地产开发经营管理,在天津、重庆等地握有几块优质的土地,年开发能力在10亿元左右”。孙宏斌刻意地避免与媒体见面,在融创网站及制作精美的宣传册上,都找不到他的名字。这位在而立之年就经历了奇特厄运的企业家,在“四十不惑”到来的时候再度陷入痛苦的冬眠。不过,他只是被击倒,并没有出局,他也许还拥有一个更让人惊奇的明天。

1999年,孙宏斌在哈佛商学院读书的时候,曾与自己的职业偶像、写作了《唯有偏执狂才能生存》的安德鲁·格鲁夫有过同场研习的难忘经历。他在一次大型论坛上评价自己说:“我的性格是偏执狂。我们企业的性格就是:不管别人说什么,不管遇到什么困难,不管你是大腕还是普通百姓,我们都要坚定地走下去,因为我们知道目标,清楚自己要到哪里去。”

他的这段话引来了长时间的掌声。

其实,掌声有时候是非常可怕的。激情往往更容易获得喝彩,但是激情也最容易酿造悲剧。

【顺驰大事记】

19943月,孙宏斌怀揣着柳传志借给他的50万元,到天津创办顺驰房地产销售代理公司。

1995年初,顺驰与联想一起投资开发香榭里小区。

20008月,顺驰击败众多对手,以1.72亿元的价格一举拿下天津的两个热门地块,轰动津门。

2000年到2003年,顺驰在天津相继开出了60家连锁店,几乎覆盖了整个天津市场,还办起了中国第一个基于互联网的房产服务网www.tjhouse.com。顺驰在房产推荐及客户资源的开发上,遥遥领先于同行。

2002年底,快速成长中的顺驰在天津累计开发了30个项目,建筑面积达数百万平方米,占到天津全市房产总开发量的20%

20037月,孙宏斌在中城房网的一次论坛上当面挑战王石:“我们的中长期战略是要做全国第一,也就是要超过在座诸位,包括王总。”

2003128日,顺驰进军北京,以9.05亿元拿下大兴区黄村卫星城北区一号地。

20039月到20048月间,顺驰旋风般地跑马全国,共购进10多块土地,建筑面积将近1000万平方米,得到“天价制造者”的雅号。2003年,顺驰实现销售额45亿元。

20043月到5月之间,国家推出了一系列严厉的调控措施,房地产业的冬天突然降临。53日,顺驰召开领导团队会议,紧急下令停止拿地。

200487日,海南博鳌举办全国房地产论坛,王石点名评论顺驰:“这种黑马其实是一种破坏行业竞争规则的害群之马。”

200411月,顺驰的香港上市计划搁浅。

200510月,顺驰与美国投资银行摩根的私募谈判流产。顺驰进行大规模的人员调整,裁员20%

2006年初,媒体曝光,顺驰拖欠的土地费用加上银行贷款余额,总数估计高达46亿元。

200695日,顺驰与香港路劲基建公司签署了股权转让协议。孙宏斌以12.8亿元的代价,出让了55%的股权,并基本失去了对顺驰的控制权。转而他专心于一家名叫融创集团(SUNAC)的工作经营。

2007126日,路劲基建宣布收购孙宏斌手中的剩余股权,总持股增至94.7%

【档案存底】

孙宏斌答《普鲁斯特问卷》

普鲁斯特问卷曾为法国贵族沙龙中的流行游戏,经《追忆似水年华》作者普鲁斯特回答后,该问卷更是名声大噪。综合来看,该问卷较为全面地展示了答卷者的价值观、兴趣爱好及特质。孙宏斌在接受记者采访时,作答了该份问卷。

记者(以下简称记):你认为最理想的快乐是什么样的?

孙宏斌(以下简称孙):事情做成时最快乐。

记:你最害怕的是什么?

孙:有时候会怕死,想到人这一辈子就那样死了,觉得是一件挺恐怖的事。

记:还在世的人中你最钦佩的是谁?

孙:没有,我从很多人的身上都学到了东西,现在觉得把一些常识性的东西做好就非常不错了。

记:你自己的哪个特点让你觉得最痛恨?

孙:无。

记:你最痛恨别人的什么特点?

孙:不努力。你要是努力了但不行,这可以理解;但要是根本不努力,不能容忍。

记:你觉得最奢侈的是什么?

孙:有时间去想事。我这个人目的性很强,会去想一些有用的事。

记:你认为你自己的哪种美德被过高估计了?

孙:外界都是来挑刺的,没人说我有美德,所以不知道自己哪种美德被高估了。

记:你对自己外表的哪一点最不满意?

孙:没想过,我觉得这个问题在根本上与自信有关。只要有自信,什么身高啊、相貌啊,就是有问题也都没问题了。

记:还在世的人中你最轻视的是谁?

孙:没有。

记:你使用最多的词汇是什么?

孙:该干什么就干什么,想明白了就干。

记:你最伤痛的事是什么?

孙:现在没有。

记:你这一生中最爱的人或东西是什么?

孙:姑娘。

记:何时是你生命中最快乐的时刻?

孙:没有什么,过了难关最快乐。

记:你最希望拥有哪种才华?

孙:远见。

记:你目前的心境怎样?

孙:平和。

记:你认为你最伟大的成就是什么?

孙:改变了很多人的命运。

记:如果你能选择的话,你希望让什么重现?

孙:没什么想重现的。

记:你最珍惜的财产是什么?

孙:人。

记:你认为程度最浅的痛苦是什么?

孙:对痛苦没感觉,更谈不上程度浅的了。

记:你最喜欢的职业是什么?

孙:创业型的。

记:你本身最显著的特点是什么?

孙:目标感比较强。

记:你最喜欢男性身上的什么品质?

孙:责任感。

记:你最喜欢女性身上的什么品质?

孙:聪明,不是美丽,有的女孩很漂亮,但一句话说出来,兴趣都没了。

记:你最看重朋友的什么特点?

孙:有洞察力,想得明白。比如说华为的任正非,虽然没见过他,但觉得他就是一个明白人。

记:你希望以什么样的方式死去?

孙:在工作中、战斗中死去。

记:你的座右铭是什么?

孙:没有。

【八方说词】

彼得·德鲁克曾经说:“目前快速成长的公司,就是未来问题成堆的公司,很少例外。合理的成长目标应该是一个经济成就目标,而不只是一个体积目标。”他早在20世纪70年代就已经注意到了成长的危机。他认为,如果企业都以每年10%的速度增长,很快就会耗尽整个世界的资源,而且长时期保持高速增长也绝不是一种健康现象。它使得企业极为脆弱,与适当地予以管理的企业相比,它(快速成长的公司)有着紧张、脆弱以及隐藏的问题,以致一有风吹草动,就会酿成重大危机。

这样的论述,在雄心万丈的企业家们听来似乎有点刺耳。可是,在我们的身边已经有太多的惨痛案例可以为德鲁克的声音作出注脚了。

企业的经营战略,是一个辩证取舍的过程。有时候,你不得不在“快速的成长”与“健康的成长”之中做出抉择;有时候,你不得不寂然自问:此时此刻,我是否必须成长?

这实在是很痛苦的过程。有人说杰克·韦尔奇在通用电气总裁任内最大的成就是收购了上百家有价值的企业。可杰克·韦尔奇却说,不,我对公司最大的贡献是拒绝了至少1000个看上去很值得投资的机会。他在自传中写道,作为一位CEO,首要的社会职责就是确保公司的财政成功。

如果说成长需要梦想和勇气,那么,拒绝超出能力的成长似乎需要更大的理智和决断。以创造奇迹的心态经营企业,迟早会成为奇迹的吞噬物。

在顺驰创造奇迹之后,国内房地产业的“大佬”们对此都有过评论,其观察的角度和结论很有参考研究的价值。

“地产大佬”说顺驰

王石(万科集团董事长):对于顺驰现象,万科曾出台过一份研究报告,其中有三点:第一,孙先生靠二手房代理起家,对客户需求市场反应敏感,企业的贯彻力强,职员斗志旺盛,经营上极其强调资金流,产品专注于住宅开发;第二,一家急速扩张的房地产企业,短缺的是资金和管理团队;第三,从资金流上看,除非有强大的财团或银行作为后盾,否则按期交付地价款是不可能的。实际上,顺驰在许多城市都在拖延交付地价款,而另一方面,又继续高价拿地。

报告的结论是:孙先生在赌博。高价拿地的时候就没有准备按时还钱,同政府公信力博弈,属恶意竞争行为。如果把握好节奏,顺驰能够成为一家非常优秀的公司。但如果把握不好,它就要为盲目扩张造就的奇迹付出代价。

顺驰提出超过万科的目标对我来说不感到意外,长江后浪推前浪,这是规律。把万科当作超越目标是万科的荣幸,经营规模上超越万科也是可能的,比如说通过几家房地产企业合并、资产重组来快速达到目标。但如果仅仅从自身企业的自然增长来看,超常速度发展孕育着很大的商业风险,比如,速度与管理团队的跟进,质量与速度的矛盾。高速增长的假定前提是市场的高速增长,一旦市场波动,紧张的资金链就有可能出现问题。俗话说:欲速则不达。

如果我们对此进行更深层次的考虑,可以说,企业规模的大小不应该是企业的目标,行业第一也不是仅仅依靠规模来衡量的。只要企业具备自己的核心竞争力或者比较好的竞争优势,即使规模不是行业老大、老二,同样具有生命力;反之,为大而大的企业在真的形成规模之时也就是迅速走下坡路之日。在中国新兴企业中,类似的例子不胜枚举。

潘石屹(SOHO中国董事长):顺驰的行为是一个企业的行为,也是企业自己的一个决策,它的这个决策要是对了,它就会赚钱,企业就会长治久安地发展下去;如果说作为一个企业的老板,他判断错了,这个市场一定会惩罚这个错误。市场会惩罚这个企业所犯的错误,我想这是一个基本的常识了。

对于顺驰,它愿意以多高的价格拿地,咱们不用操心,市场和时间会去检验。作为一个好的企业,一定应该是遵守法律、遵守政策、不能做假账的,不能够故意拖欠别人钱的,不能够偷税漏税一分钱的,只要做到这些,就是好的企业。当然它做到这些,别人就会尊重它;如果它不断地犯错误,让市场去惩罚它。

顺驰最近一两年急剧地扩张,确实让许多同行目瞪口呆。关于顺驰的评论,非常非常的多。我认为这种神话般的扩张是非常危险的,成功者可能是九牛一毛。只有一种可能,就是中国在这次宏观调控中,大幅度地限制建设用地的供应量,使土地变得非常稀缺,价格高速上涨,顺驰这一两年来高速扩张圈的地,就会很值钱。可是我想,中国政府在这次宏观调控的过程中,会采取一种非常理性的行为,充分地考虑市场的供求关系。于是,这种假设基本上不可能成立。

,都会给周围人和公司带来巨大的灾难和不幸。我想很少有人愿意看到顺驰成为这样一个崩溃的公司,给房地产市场带来负面的影响。所以,顺驰的孙总要小心谨慎,不要太冒进了!

任何一个企业,不考虑自己的能力过度扩张,都是非常非常危险的。尤其在中国目前金融形势趋紧的情况下,这种危险就更加加剧了。

冯仑(万通集团董事局主席):顺驰的快速扩张有4个前提:一是银行信贷的支持约束不严,资本金的门槛较低;二是土地政策不是像现在这么严格,地方政府为了招商和利益,可以允许先上缴一部分订金,然后分期支付土地出让金;三是预售市场持续火暴,政府较少干预,消费者不管你怎样的房子和什么价格,基本上都能够接受;四是一个内在前提,就是企业本身的财务和管理能力能够持续地跟上。

但是在宏观调控背景下,顺驰扩张模式至少有3个前提发生了变化,所以它面临一个必须转型的问题。另外,顺驰还多少有点特殊,与其他几个企业相比,还不是处在同一个企业的生命周期上。

比如,万科等企业的开发历史都要比顺驰长,已经经历过几个周期了。而顺驰从开发来讲,还处于第一个生命周期,还是一个原始积累时期。而原始积累时期的企业,都有一个规模导向,大多数领导人内心的那种膨胀和扩张的欲望,往往是处于生命第一周期的企业最明显的特征。顺驰这种开发模式是把传统开发模式推到极致了。万通一直不太主张这种模式,我们认为这种模式是很危险的。

万通从1991年创建以后,一直到1995年,都在寻求多元化扩张。你去看这个时期的万科,它也是如此。所以,顺驰从企业来讲,处于原始积累阶段;从行业来讲,3个前提发生了变化,所以你就必须变化,否则就没有办法活。对于万科这种成熟企业来说,行业和企业发展的周期曲线对它影响不会很大,最大的影响是宏观经济周期曲线。假如宏观经济下来了,像万科这种企业也面临一个挑战。

我的观点是,在行业还在发展、宏观经济继续增长的背景下,顺驰还能重组,是顺驰的幸运;顺驰能够由被动的压力转化为主动地进行重组,是它的明智;如果能够调整成功,则是它的能力;调整以后再高速向前走,是它的高明。

现在有很多时候,(市场)是不给你机会进行调整的,比如说当年的海南房地产市场,一泻千里,泥沙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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