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向何處去?──追思楊小凱

楊小凱是當代中國最重要的思想家、學者之一。
　　大凡經歷過“文革”又關心國事的人，無不曾被一九六八年初那個剛滿十九歲的湖南中學生楊曦光（楊小凱）石破天驚的一問“中國向何處去？”所震撼；而因為響應“偉大領袖”號召，要“推翻紅色資本家階級”的他，卻因此被判刑入獄，當了十年“牛鬼蛇神”。
　　他在鐵窗生涯中竟自學修完了大學課程，並於三十五歲進入美國名校普林斯頓大學攻讀博士；不到五年取得了經濟學博士學位，僅僅四年獲得了正教授職位，一年後又當選為澳大利亞社會科學院院士。再一次令他名震天下的是他對經濟學的開創性貢獻，他建立了一個新學派：“新興古典經濟學”。學界有人認為，華人經濟學家中，他是離諾貝爾經濟獎桂冠最近的一位。
　　貫穿他生命始終的，仍然是對苦難的國家與民族的摯愛。終其一生，他都在求索“中國向何處去”這個大命題的破解。
　　然而天妒英才，2004年7月7日，楊小凱在澳大利亞不幸病逝。
　　學界、親友同悲，從澳大利亞到中國、美國，舉辦了多場楊小凱追思會，回顧其人生和思想求索的經歷，評介其學術造詣和深遠影響，緬懷其獨立學者的人格與情懷。反映楊小凱“其人其事其學”的這本文集也就在此基礎上編撰而成。
　　本書的作者中，有諾貝爾經濟學獎得主，有美國、澳大利亞和中國許多著名教授、學者，也有很多近四十年來不倦探索中國問題而與楊小凱相知相交很深的摯友。本書熔鑄了他們對楊小凱英年早逝的痛惜和追思，更從不同側面集中評述了楊小凱在經濟學研究和透視中國問題上的真知灼見。“中國向何處去？”更多的前輩、同輩和後輩學者與志士仁人，在不懈地詢問，也在不倦地回答。
　　選載 悼念楊小凱──在楊小凱教授追悼會上的致辭
　　?戈爾　帕默（Gill Palmer）
　　請允許我代表莫納什大學、經濟系、商業及經濟系的全體同仁，以及許許多多有幸在莫納什結識楊小凱教授的朋友及同事們，藉此機會一起緬懷楊小凱教授在學術界的貢獻。隨後，因?哈帕教授將會對楊教授的一生與事業作進一步追憶。
　　在莫納什，小凱以其卓越的開創性工作影響著他周圍的學生和同事們。能同小凱一起共事十六年，我們倍感榮幸。小凱是一名出色的學者，他在許多相關的學科領域都做出了貢獻，這包括國際貿易與經濟發展，中國經濟，公司理論，景氣週期理論，城市經濟，運籌研究，議價理論，數學在經濟學的搏奕理論中的應用，拓撲學以及圖像理論。
　　無疑，小凱的學術生涯有著最為戲劇性的開始。1968年，小凱19歲時，他發表了一篇題為《中國向何處去？》的文章，對當時中國政府的意識形態提出了挑戰。這篇文章被廣為傳誦，極具影響力。也正因為此，小凱被判入獄十年。在鐵窗生涯中，他向那些同樣因為政治原因而被無辜關押的專家與學者們請教，繼續在獄中努力學習。出獄後不久，便出版了他最初的三本經濟學專著──《經濟控制論初步》（1984），《數理經濟學基礎》（1985）以及《控制論在經濟學中的應用》（1986）。這些著作對當時中國的許多年輕學者及學生都有著很大的影響。
　　1983年，小凱到了普林斯頓，1988年獲得了經濟學博士學位。他的博士論文被多方面評價為“真正的開創性研究”以及“一篇具有改變經濟學所有基本定律的潛力的論文”。
　　在耶魯做了一年研究學者後，小凱於1988年6月被聘為莫納什大學經濟系講師。很快，1989年他就被提升為高級講師，1993年升任教授，2000年任私座教授。他曾經多次被邀在世界許多頂尖的大學和研究院進行訪問，包括哈佛、耶魯、SAARBRUECKEN，香港中文大學，臺灣國立大學和中國許多著名的研究所。
　　1993年，小凱與其同事黃有光教授合作的開創性研究《專業化與經濟組織》，由NORTH-HOLLAND出版社發表於極具聲望的《對經濟分析的貢獻》叢書中。薩克斯教授評價該專著為“一個突破性的研究”並且“是小凱在國際上樹立其頂尖經濟理論家聲望的一個關鍵性的里程碑”。薩克斯稱，“楊小凱是世界上最有洞察力和嚴謹的經濟理論學家之一，也是經濟學家中最有創造力的思考者之一”。1993年同年，小凱當選為澳大利亞社會科學院院士。
　　1999年，小凱“私座教授”的提名得到兩位諾貝爾經濟學獎得主阿羅（Kenneth Arrow）和布坎南（James M. Buchanan）教授的鼎力支持。阿羅教授稱讚小凱的成就是“綜合及原創性思維的突出業績”。布坎南教授說，“我認為，楊博士正在從事著目前世界上最重要的經濟學理論研究”。布坎南教授並就小凱的“超邊際分析方法”在美國和莫納什都舉辦過研討會。
　　楊教授對於莫納什大學經濟系及其研究，獲得國際上的認同有著不可磨滅的貢獻。在他最後幾年中，即使患了癌症，仍然在經濟系同事的通力合作下，在以下幾方面作出了重要的貢獻：
　　──在莫納什大學經濟學系，成立了“報酬遞增與經濟組織研究中心”。
　　──與布坎南和黃有光教授成功的合編了《報酬遞增與超邊際經濟學》叢書。
　　──籌辦了新的學術期刊《勞動分工和交易成本》。
　　──成立了“超邊際經濟學學會”。
　　由此可知，小凱為莫納什大學、為經濟學研究留下了寶貴的遺產。他在莫納什的同事和學生們會沿著小凱所開創的智慧性的道路繼續前進，以告慰小凱。
　　他的貢獻是巨大的，是值得我們深切懷念的。
　　能夠分享楊小凱教授豐富而卓越的一生是我們的榮幸。
　　2004年7月14日
　　（戈爾?帕默Gill Palmer，澳州墨爾本大學商業與經濟學院院長，蕭雨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