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富与崇富

如今的社会，对官商巨富，包括其二代、三代，已经到了见者喊打喊杀的地步。五毛、美分、毛左、民逗等各路人马，尽管在许多问题上是水火不容，但对于官商巨富的挞伐却是惊人地异口同声。仇富，已经成了这个社会的普遍心态。

针对社会性的普遍仇富，有几个基本的观点我是始终坚信的：首先，存在社会性的普遍仇富，表明一个社会已经病入膏肓。其次，我们必须明白，一个仇富的社会是没有希望和出路的。第三，在文化的层面看问题，仇富的根源在于价值观的混乱和缺失。第四，孔子所阐明的“邦无道，乃仇富”恐怕正是政治层面的原因。

西方自宗教改革、文艺复兴和启蒙运动之后，基本完成了价值体系的构建，这个价值体系大致包含了科学、民主、平等、自由和博爱，以及尊重天赋人权和自赋物权，崇尚能力与财富等基本价值内涵。西方的价值体系是整个西方社会赖以存在的强大基石，它支撑了西方社会机制与秩序的建设。西方的价值体系给了西方社会发展以强大的内在动力，它支持了西方几百年的大发展，并始终保持着“西方压倒东方”的世界格局。西方的价值体系浸润着西方人的个人品性，促使西方的海盗文明逐步演进为现代文明，并促使西方人生活得富足而幸福。西方的价值体系发展到今天，逐步演变为今天我们耳熟能详的普世价值，以保障人权为核心，以平等、自由、民主为主要诉求的普世价值必将是西方社会继续前行的动力和保障。

从秦皇汉武开始，我们已经被专制了几千年，有些价值观已经被基因编码了，成了民族个性。但是，为了富足和幸福，我们渴望改变。五四运动还有文革，为我们摧毁了传统的价值体系。我们渴望从此拥有和西方人一样的科学、民主、自由和平等，但是，有些东西，我们又誓死不愿丢下。中国人历来“修身齐家”是为着“治国平天下”，对权力和荣耀的膜拜无与伦比，所以，我们似乎从来没有考虑过，我们还应该像西方人一样崇尚物权和财富。

旧的价值体系想摧毁而不能彻底，新的想学习又未能建构，所以，我们茫然了一个多世纪，始终在传统价值体系与西方价值体系之间漂浮不定，自陷迷茫和混乱之中。

1、资本主义的崇富价值观

主义的义字，基本含义是道理的意思。主义就是主要的道理，正义就是正确的道理，资本主义就是关于资本的主要道理。一切主要的道理，讲的主要还是价值观。

资本主义以资本为核心来阐释价值观，突出强调物权和财富。资本是财富的积累，是智慧和劳动成果的积累，因此，私人物权是神圣不可侵犯的，财富作为智慧、能力和勤奋的象征，是最值得尊重和崇尚的。这就是所谓的金钱价值观，人们夸张地把金钱价值观表述为有钱就是一切。尽管这种金钱价值观倍受批判，凭心而论，只要金钱不是来自贪腐、豪夺、诈骗、抢劫等非法所得，金钱又凭什么不能代表知识、能力、品德、地位以及生活水平与质量呢？

资本主义诞生的时代，正是道德情感主义的亚当·斯密试图用金钱这种“温和的欲望”来取代最具破坏力的权力和荣誉欲的时代。道德情感主义者认为，人类自诞生以来，不断的相互掠杀皆因权力和荣誉这两种最具破坏性的欲望所致。无论是特洛伊战争还是十字军东征，上演的永远是国王和骑士导演的故事，国王为权力而战，骑士为荣誉而死。

人们发现，追逐财富和利益的商人，通常温和而平静，遵循“商量着办事”的商场规则，而且通常能够达成交易，实现互利双赢。与你死我活的战场相比，商场可取；与用武力征服和剥夺的国王以及骑士相比，商人可取。要实现亚当·斯密的老师哈奇森提出的“最大多数人最大程度的幸福”，得靠商人来完成使命。于是，亚当·斯密写下了那一部圣经般伟大而影响深远的巨著《国富论》，并自此成为经济学的开山鼻祖。

可见，崇尚财富的价值观是资本主义的灵魂。我们其实找不到任何理由来否认两个最基本的东西：一是私人物权神圣不可侵犯，二是崇尚财富。

这是构建西方宪政体系的基石之一。

2、我们的权力价值观及其变种

遵循孔子教诲，中国人自小就懂得要修身齐家，以期能治国平天下。权力以及权力带来的无上荣耀自然成为价值观的最主要内涵。

社会主义以追求全社会或全人类的自由、平等和共同进步、改善、发展、提高为核心价值观。马克思主义作为西方文明和西方价值观的一个部分，尽管反对资本主义的剥削，主张暴力革命和专政，但其追求自由、平等、富足和幸福的主张与资本主义别无二致。

价值观其实不一定要冠以主义的招牌。不管是什么主义，如果崇尚的只有权力，那么，平等就必然是“不犯寡而犯不均”，自由则必然是不要宪政，只要专政。这个时候，本质的价值内涵只有斗争、专政和革命。革命是什么？革命就是要革除你的性命。生命无疑是最有价值的东西，遇上与性命相冲突，任何价值都不应该成为价值的。人们鄙视金钱，实乃因为贫穷还能保命而已。穷除了保命，还具有便于管理的功效，因为穷并无穷的不同，只有富才会有富的差别。大家都穷，你还有什么可说呢？好管理。富就不同了，只要有富人，就一定会存在差别，因为富是相对穷而言的，没有穷哪来富呢？所以，当贫穷成为习惯时，即便我们渴望富足和幸福，但我们见不得别人比自己更富足和幸福。从这个意义上讲，富就意味着麻烦。为了便于被统治和管理，我们傻拉巴矶被苦苦地“寡”了N年，并且已经养成了“只能共苦而不能同甘”的恶习，为权力欲的实现殉葬了N年。

因为这个恶习，我们似乎不能接受一个基本事实：天赋人权是平等的，但天赋个体却大不一样，漂亮的女孩永远会得到更多。西方人承认并坦然接受了这种天赋个体的差别，并大方地认可了“不应该向美丽征税”的信条，我们的国人却习惯于用诸如扫黄一类流氓手段打击一切靠脸蛋和身体吃饭的行当。

诚如赫希曼所言，最恐怖、最有破坏力的欲望正是关乎荣誉和权力的欲望。但是，我们还有比权力和荣誉欲更为可怕的东西：权力欲杂交金钱欲！当西方资本主义的金钱价值观杂交了几千年形成的权力价值观时，这个世界立即就会变得彻底的疯狂起来。权钱结合，官商勾结，势不可挡。

我们开始崇拜金钱，不是因为金钱背后的智慧和劳动，而是因为金钱背后的权力和荣耀。这种杂交恶果虽非我们特有，却要数我们为最。

3、邦无道，乃仇富

“邦有道，贫且贱焉，耻也；邦无道，富且贵焉，耻也。”（孔子《论证·泰伯》）我想，关于崇富和仇富的政治原因，孔子都讲清楚了，关键的问题在于邦有道还是无道。

权力寻租，权钱杂交的垄断和市场暴力造成对百姓的无情剥夺，所制造的暴富是不服人心的，因为它代表的不是智慧和勤劳，而是贪腐与豪夺。

当社会豪富与显贵、名流与显达莫不因这种权钱杂交而生时，要让我们崇尚其富足与幸福是何其困难！

我们应该清醒地思考，对于一个仇富的民族而言，其发展的内力何来，其前途又何在。仇富是不健康的，是心理扭曲和社会畸形的体现。一个崇富的社会当然是积极、健康的社会。但从仇富走向崇富，我们还有很远很远的路。

两个不同的定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