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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大冤案:陈独秀九条罪名无一成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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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导读:陈独秀被开除党籍,扣了九顶帽子:机会主义的二次革命论、右倾机会主义、右倾投降主义路线、托陈取消派、反共产国际、反党、反革命、汉奸、叛徒。十一届三中全会后,学术界遵照党的实事求是传统,以严谨的治学态度,重新考察陈独秀一生的思想和活动,发现以上罪名都不能成立,有些是似是而非。此案是中共党史上第一桩最大的冤假错案。


  陈独秀(资料图)
  本文摘自《大往事·纵横历史解密档案》,叶匡政 著,中国文史出版社,2009年2月第一版
  文史频道转载本文只以信息传播为目的,不代表认同其观点和立场
  1927年八七会议决议、1929年中央政治局开除陈独秀党籍的决议、1945年六届七中全会通过的《关于党的若干历史问题决议》,对维护当时党的团结、推动革命的发展,都曾起过重要的作用,但也有它的历史局限性。这些决议以及胡乔木1951年根据这些决议所写的《中国共产党三十年》、党的一切文件和领导人的文章、讲话,给陈独秀扣了九顶帽子:机会主义的二次革命论、右倾机会主义、右倾投降主义路线、托陈取消派、反共产国际、反党、反革命、汉奸、叛徒。
  十一届三中全会后,学术界遵照党的实事求是传统,以严谨的治学态度,重新考察陈独秀一生的思想和活动,发现以上罪名都不能成立,有些是似是而非。此案是中共党史上第一桩最大的冤假错案。现把这个考察情况简述如下:
  【陈独秀在五四运动和建立中国共产党过程中的作用】
  1954年12月2日,人民出版社给中央的一个请示报告中指出,当时他们与《中国青年》编辑部、马列学院等单位在编辑有关五四运动资料时,不知道如何处理陈独秀的有关文章。四川武隆县委宣传部甚至来信责问:“为什么三联书店出版的《中国近代史资料选辑》一书中还选有革命叛徒陈独秀的文章《新青年罪案之答辩书》?”为此,报告提议:“有关的历史事实的叙述可以不必避免提及他(陈独秀),有关的历史资料可以选录他的一部分有影响的论文,但是应有适当的批判,或加注说明他在当时的作用和后来叛变革命的行动。”
  这个提议,实际上受《中国共产党三十年》的影响,这本书以及五六十年代作为高校教科书普遍使用的《中国革命史讲义》(胡华著),写到五四新文化运动时一般都不提陈独秀,而只提李大钊,有的仿照毛主席的做法,再加一个“新文化运动的主将鲁迅 ”;讲五四时期马克思主义的宣传,只讲李大钊和毛泽东,也不提陈独秀。胡华甚至说毛泽东在1920年“为在中国建立无产阶级政党作了思想上的准备”。当写到中共“一大”不得不提到陈独秀被选为总书记时,胡乔木和胡华也要强调“陈独秀不是一个好的马克思主义者”,并说“他以马克思主义面貌出现,而实质上是小资产阶级革命家”;陈独秀之被选为党中央领导人,是由于“党在初创时的幼稚所致”,说明是“错误的选择”。
  在这样的政治和学术气氛中,一些学者由于在具体论述中不能回避陈独秀的历史作用,纷纷遭到批判,如孙思白、丁守和、彭明、林茂生等。在“文革”中更遭到“触及皮肉”的批斗,“罪名”就是“为叛徒陈独秀翻案”!
  1979年纪念五四运动60周年、1981年纪念建党60周年时,国内学者在有关的学术研讨会上发表了一批重要文章,提出应该肯定陈独秀在五四和建党时期的应有地位和作用。如丁守和在《陈独秀与〈新青年〉》一文中指出:“当我们回顾历史的时候,在中国新民主主义革命的源头,又看到了《新青年》这个历史的界石,看到了陈独秀在《新青年》所立起的两面旗帜:民主和科学,仍然光彩夺目……催人猛进!他们对真理的热烈的追求,对学习马克思主义的巨大兴趣和对旧事物旧势力的深刻的憎恶,仍然值得后人学习。”党史专家冯建辉在《建党初期的陈独秀》一文中也指出:“陈独秀能够成为中国共产党的创始人之一和总书记绝不是偶然的。他对中国共产党的成立,在思想准备、组织准备和培养干部等方面,都做了很大的贡献。那种认为陈独秀一贯错误,靠名声欺骗群众才当上总书记的说法是站不住脚的。”
  1981年7月17日,《人民日报》在头版头条发表毛泽东在1945年4月21日中共七大预备会议上的讲话,谈到陈独秀,毛主席深情地说:他是有过功劳的。他是五四运动时期的总司令,整个运动实际上是他领导的。那个时候有《新青年》杂志,是陈独秀主编的。被这个杂志和五四运动警醒起来的人,后头有一部分进了共产党。这些人受陈独秀和他周围一群人的影响很大,可以说是由他们集合起来,这才成立了党。他创造了党,有功劳。
  经过陈独秀研究会和众多学者的长期广泛的宣传,陈独秀是“五四运动时期总司令”、中共主要创始人的观点逐步被各界人士所接受,并且反映到中共党史最权威部门编写的中共党史范本中,即分别由1991年和2001年中央党史研究室撰写的《中国共产党历史》和《中国共产党简史》,也反映到各种文艺和影视作品中,如1991年的电影《开天辟地》、2001年的电视剧《日出东方》。
  【关于“汉奸”】
  1937年末至1938年初,王明、康生在共产党的机关报——巴黎的《救国时报》、武汉的《解放》和《新华日报》上诬陷陈独秀是每月向日本侦探机关领取300元津贴的汉奸,当时就引起舆论大哗,纷纷要求拿出证据来。陈独秀也发表声明予以批驳,并准备付诸法庭。后来由于周恩来做了许多工作,并由徐特立出面调解,再加上战事吃紧,武汉很快失守,此事被搁置下来。但是陈独秀头上“汉奸”这顶帽子,一直到死也没有摘掉。1951年出版《毛泽东选集》时,有一条注释还完全重复30年代王明、康生对陈独秀的诬陷:“在1927年中国革命遭受失败之后,中国也出现了少数的托洛茨基分子,他们与陈独秀等叛徒相结合,于1929年形成一个反革命的小组织……在九一八事变后,他们接受托洛茨基匪贼的‘不阻碍日本帝国占领中国’的指令,与日本特务机关合作,领取日寇的津贴,从事各种有利于日本侵略者的活动。”
  1979年、1980年,学术界在首先为陈独秀五四和建党问题上正名的同时也对“汉奸”论提出质疑。中国革命博物馆研究员夏立平首先在该馆主办的《党史资料研究》上发表《陈独秀被开除出党以后》一文,提出“汉奸论”不能成立,然后唐宝林等一批学者发表《旧案新考——关于王明、康生诬陷陈独秀为汉奸问题》等论文,此事立即引起上层注意。1984年3月19日,一份发向全国的13号文件,在指示注意严肃防止不妥当地宣传陈独秀的同时,也承认“陈独秀在建党时期有不可否认的功绩,30年代王明、康生诬其为日寇汉奸,亦非事实。”实际上为陈独秀的“汉奸”罪,非正式地进行了平反。
  【关于“机会主义的二次革命论”】
  从1928年11月蔡和森发表《中国革命的性质及其前途》起,中共领导人及广大学者,把陈独秀视为“机会主义的二次革命论者”,起因是1923年陈独秀发表的两篇文章:《资产阶级革命与革命的资产阶级》、《中国国民革命与社会各阶级》。陈独秀在文章中明确认为:“国民革命成功后,在普通形势之下,自然是资产阶级握得政权。”批判者都把这个观点想当然地断定为陈独秀主张在民主革命与社会主义革命之间横插一个资本主义发展阶段。但是,日本学者江田宪治1990年从陈独秀两篇文章的原意出发,推翻了这个“想当然”的推理,指出陈独秀是“两阶段连续革命论”。因为陈独秀认为,不管民主革命由谁来领导(即使是资产阶级领导),胜利后由谁来掌握政权(即使是资产阶级握得政权),紧接着无产阶级就应该而且能够进行社会主义革命。陈独秀的这个观点在1922年发表的文章和为党中央起草的文件中多次提出过。
  但是,由于传统观念影响太深,几十年来,几乎没有一个人能像江田先生那样认真研究陈独秀文章的原意。直到1999年3月,在中共中央党史研究室召开的修改《中国共产党历史》讨论会上,唐宝林转达江田先生的观点,并问如果陈独秀所指的国民革命胜利后资产阶级握得政权的情况,是指俄国二月革命后的状况——资产阶级掌握政权,建立了资产阶级政府,但由于紧接着发生十月革命,能不能也说列宁是“机会主义二次革命论”?在场的众多权威学者才承认“不能”!然后,唐宝林又指出:现在,当我们总结苏联建设社会主义进而又瓦解的历史教训和毛泽东在建国后在中国建设社会主义的教训,我们发现,在民主革命后,即使是无产阶级握得政权,在社会经济上,必须有一个长期的发展或利用资本主义经济的阶段,否则侈谈社会主义就是空想。所以,陈独秀在1923年两篇文章中的思想,不是右,反而是“左”。因为他认为社会主义革命会接着很快发生,排除了有一个漫长的资本主义发展阶段。1927年3月与吴稚晖辩论时,他还说中国只要20年就可进入共产主义社会。
  【关于托陈取消派、反共产国际、反党、反革命、叛徒】
  陈独秀于1929年被开除出党,并被定为这四项罪名,都是因为他走上了与托派相结合的道路。但是,人们只知道陈独秀转向托派以后采取了与共产国际及党中央对立的立场,至于他究竟有什么主张,进行了什么活动,为什么是取消派、反革命,大家是不清楚的。党的决议都笼统地说他转向托派后“客观上”“走向反革命方面去了”。几十年就这样过去了,几乎成了铁案。即使毛泽东在中共七大预备会议上称陈独秀是“五四运动时期的总司令”、“建党有功”时,也不得不说:“后来,陈独秀反对我们,搞成托陈取消派,走到反革命方面去了。”造成这种状况,一个重要的客观原因是,1929年陈独秀与托派结合开始,一直到他逝世,他的政治主张、托派活动以及与党的争论,都是在少数人中、极端秘密的情况下进行的;他的政治主张和某些重大的托派活动报道,也绝大多数发表在印量极少的托派油印的机关报、小册子、传单和私人通信上。这些稀少的材料原先保存在少数留存在大陆的托派骨干分子手中。但是,1952年12月23日,毛主席一声令下,全国一致行动,把大陆上的托派分子及其同情者全部逮捕后,搞了一个全国性的肃托运动,所有有关陈独秀和托派的材料被彻底清查出来,作为绝密档案,分别由北京、上海、南京等地的一些有关单位严格管理。于是,陈独秀与托派结合的真相,也就封锁了起来。文革中,这些单位失控,资料管理混乱。1980年、1981年,笔者在收集陈独秀后期研究资料时,看到了这些资料,终于了解到陈独秀从1927年大革命失败后到1942年逝世的系统思想和活动状况,同时也了解到中国托派从1927年莫斯科留学生中产生,到1952年在大陆上覆灭的历史情况。
  笔者在运用这些资料编辑《陈独秀后期研究资料》(内容包括陈独秀未刊文章、书信、别人写的回忆录及其他各种有关陈独秀的珍贵资料)的同时,写出了《试论陈独秀与托派关系》的论文,1981年《历史研究》第6期以3万多字的篇幅发表了这篇论文,立即引起学术界的重视。
  文章以大量无可争辩的原始档案资料,叙述了陈独秀从1929年春到1942年逝世,与托派相结合、争吵、分离的复杂过程,以及在此期间他与共产党的矛盾、反对日本帝国主义侵略和国民党独裁统治的斗争。在革命与反革命的问题上,陈独秀始终没有放弃反帝反封建和反国民党专制统治的立场,并且在他出任托派中央领导人期间,还采取了许多重大的革命行动;抗战爆发后,也作过许多抗日工作。所以不能称其为“取消派”、“反革命”。而他与共产党的矛盾,主要集中在反对党走上农村包围城市的道路,认为革命应该像欧洲那样,共产党是无产阶级的党,不能离开城市、离开工人阶级而到农村去与农民相结合;否则共产党就会农民意识化,革命就会像历史上的农民起义那样没有胜利的希望,这自然是错误的,并且已经被历史所证明,完全是脱离中国实际的教条主义。但这个错误的性质只是革命阵营内部的思想路线分歧。
  1989年,按照《试论陈独秀与托派关系》的思路,笔者写的《陈独秀传——从总书记到反对派》,由上海人民出版社公开出版,全面否定了托派时期的陈独秀是“反革命”的传统观点。1993年,上海人民出版社出了《陈独秀著作选》三卷本,收录了以上陈晚年内容更尖锐的书信和文章,并且是公开发行。1995年,时代文艺出版社出版了目前收录最全的《陈独秀诗集》。1989年出版的《中国大百科全书》收录了笔者所写的“陈独秀”条目和1994年出版的《中华民族杰出人物传》丛书(10)收录的笔者所写的《陈独秀传》,都取消了传统观念上的九顶帽子。1994年,《中共党史人物传》出版第51至100辑时,终于把“陈独秀”列为第一篇。
  就这样,所谓陈独秀与托派相结合是“反革命”的罪名,在广大学者的心目中,已经推倒。同时,所谓“取消革命”的“取消派”和“革命叛徒”之类的说法,也不能成立。
  所谓“反共产国际”原则上来说,没有错。因为中国革命应该由中国人自己来领导才能胜利,不能由共产国际在莫斯科遥控指挥。这一点,已经为中国革命的全部历史所证明。具体到1929年的中东路事件,国民党不惜以发动战争的挑衅,强行收回中苏共管的中东铁路,是企图煽动中国人民的民族情绪,进行反苏反共,削弱东北军地方武装,残害中国人民。党中央没有洞悉其奸,对这个涉及到中国人民民族利益的复杂问题,遵照共产国际的决议和指示,提出了简单化的策略口号:“保卫苏联!”这是错误的。陈独秀从中国革命和中国人民的根本利益出发,反对这个错误口号,而提出“反对国民党误国政策”口号,则是正确的。在中东路问题上的争论,是当时定陈独秀“反党、反共产国际”而被开除出党的一个重要根据。现在应该把这个问题说清楚,还他一个公道。
  【关于中国托派】
  陈独秀的托派问题所以被搞得如此复杂,一个重要原因是中国托派被深深地钉在“汉奸、反革命”上。所以,要彻底弄清这个问题,必须要搞清中国托派是不是汉奸反革命。
  上述1951年出版的《毛泽东选集》在注释毛泽东说的“反革命的托洛茨基分子”一词时,写道:
  托洛茨基集团,原是俄国工人运动中的一个反对列宁主义的派别,后来堕落成为完全反革命的匪帮。关于这个叛徒集团的演变,斯大林同志于1937年在联共中央全会上的报告里,作过如下的说明:“过去,在七八年前,托洛茨基主义是工人阶级中这样的政冶派别之一……现时的托洛茨基主义并不是工人阶级中的政治派别,而是一伙无原则和无思想的暗害者、破坏者、侦探间谍、杀人凶手的匪帮,是受外国侦探机关雇用而活动的工人阶级死敌的匪帮。”
  紧接着就是上面引述过的说与陈独秀结合后的托派是国民党特务、并在“九一八”后成为日本间谍的那些文字。上世纪30年代以来,直到1991年前,在中共一切文件上,都根据斯大林的这个说法和毛泽东审阅过的这条注释,把中国托派定成“反革命”、“汉奸”。
  当初王明、康生如此诬陷时提出的两条“根据”——莫斯科审判苏联托派案时逼供信搞出来一条材料:托派国际总部指示中国托派“不阻碍日本侵略中国”;陈独秀为首的托派中央每月向日本间谍机关领取300元津贴,也都写进了这条注释。关于第二条,在上述陈独秀是否“汉奸”的论述中已经被彻底否定。关于第一条,在1988年苏联当局为30年代冤案的平反决定中,也已经否定。
  关于“中国的托洛茨基分子公开参加国民党的特务机关”;有些托派分子被捕后,经不起考验叛变投敌的事是有的,正如共产党的张国焘、顾顺章叛变后一样。但不能因此说整个组织变成了国民党的特务机关、反革命,这是常识。
  正是苏联当局为苏联托派平反的1988这一年,笔者应中央党史研究室副主任、《中共党史研究》主编郑惠所约,在一年前已经完成了的24万字的《中国托派史》初稿的基础上,缩写了约1万字的论文《简论中国托派》,刊登在《中共党史研究》1989年第1期上。文章引用中国托派当年发表的文件、机关报、传单、小册子(绝大部分是油印的),介绍了中国托派的具体历史,实际上否定了以上所有的不实之词,指出不仅陈独秀任托派中央书记时的托派是“反日反国民党”的,而且在陈独秀1931年10月被捕后,直到1949年国民党垮台前,中国托派也是反帝反国民党独裁统治的,他们与中共的分歧也是革命阵营内部的路线分歧(虽然他们的路线是错误的),不是反革命。
  此文发表后,又引起广泛的关注。中共中央组织部和中共中央文献编辑委员会的成员还来向笔者了解有关情况。1991年出版的《毛泽东选集》第二版,对于毛泽东在《中国共产党在抗日时期的任务》一文中,把中国托派放在“我们的敌人——日本帝国主义、中国汉奸、亲日派”一起的说法,注释道:
  抗日战争时期,托派在宣传上主张抗日,但是攻击中国共产党的抗日民族统一战线政策。把托派与汉奸相提并论,是由于当时在共产国际内流行着中国托派与日本帝国主义间谍组织有关的错误论断造成的。
  这条注释,基本上符合事实,可以说也为“托派汉奸”、“托派反革命”论,非正式地平了反。托派从绝对的阶级斗争理论出发,当时反对抗日民族统一战线。这显然是错误的,但不能定为“汉奸”,“反革命”。
  【关于右倾机会主义、右倾投降主义】
  这个问题最复杂,因此学术界的拨乱反正也最晚。这是因为:“陈独秀右倾机会主义和投降主义路线导致大革命失败”的结论,是在1927年大革命失败时由斯大林、共产国际定的。1945年六届七中全会通过的第一个历史决议这样写道:
  1924年至1927年的大革命,最后一个时期内(约有半年时间),“党内以陈独秀为代表的右倾思想,发展为投降主义路线,在党的领导机关中占了统治地位,拒绝执行共产国际和斯大林同志的许多英明指示……这次革命终于失败了”。
  联共中央、共产国际指导中共中央对国民党右派妥协退让的那些文件,只有他们的代表和陈独秀少数人知道,而这些能够揭露事实真相的证据,在大革命失败后又被莫斯科严密地封锁了起来。与此相反,当时执行共产国际这些指示的中共中央文件和陈独秀的文章却历历在目,被反复引用。于是,当斯大林和共产国际把失败责任全推在陈的身上,说他违背斯大林和共产国际的许多英明指示时,陈独秀就浑身是嘴也说不清了,别人也无法为他说话。
  1991年苏联瓦解,过去封闭的联共中央和共产国际绝密档案陆续开放。1997、1998年,这套档案中1920—1927年联共中央与共产国际如何指导中国革命的系统档案,也翻译介绍到中国来。于是,在中国学术界立即引起了一场关于陈独秀与大革命研究的革命。1999年,中国社会科学院近代史研究所研究员杨奎松首先利用这套资料写成《陈独秀与共产国际》一文,刊登在《近代史研究》第2期上。文章首次全面否定了“陈独秀右倾机会主义”的传统观念。这时笔者也已经读到公开出版的这套档案资料,思想受到极大的振动,认识到过去对陈独秀右倾机会主义的研究和批判是受了深深的蒙蔽,应该重新认识。
  1999年3月,中央党史研究室为征求对《中国共产党历史》1923—1927年部分修改稿的意见,邀请一些学者开了几天座谈会。笔者有幸也应邀参加,并在会上对照新的档案资料,就陈独秀的机会主义的二次革命论、国民党二大、中山舰事件、不执行共产国际挽救革命的紧急指示等一系列重大问题,向传统观念提出了颠覆性的意见,引起了在场专家学者的极大兴趣,进行了热烈的讨论和争论。主持这次修改工作的中央党史研究室领导同志当场表示:“要把陈独秀当做正面人物来写。”12月,为纪念陈独秀诞辰120周年,陈独秀研究会发起,联合中国中共党史学会、中央党史研究室一部等七家单位,在北京召开了“陈独秀与共产国际”学术研讨会,会上再次重点宣传了联共中央和共产国际档案资料。会后,《人民日报》理论部把著名作家、中国作家协会主席团成员袁鹰写的为陈独秀辩诬的文章《怅望一座墓园——写在陈独秀诞生120周年》,冠以《应当把陈独秀作为正面人物来写》标题,以《内部理论动态》的形式,发到全国各省市领导同志手中。《历史研究》则发表了唐宝林撰写的《重评共产国际指导中国大革命的路线》长篇论文。文章认为:1923年至1927年的中国大革命是在联共政治局和共产国际直接指导下进行的。在此期间,联共政治局会议专门讨论中国革命问题122次,作出了738个决定。这些决定绝大部分由莫斯科派驻中国的代表、顾问直接在中国执行,然后把严重的后果强加给中共中央;只有一小部分再由共产国际做成决议、指示,在莫斯科代表的监督下,命令陈独秀为首的中共中央贯彻。所以,指导中国大革命的路线、方针、政策,几乎全部来自莫斯科,中共中央的活动范围和实际权力是很小的。所谓“陈独秀右倾机会主义”和“陈独秀右倾投降主义路线”是没有的,它是大革命失败时,斯大林为推卸自己的责任而文过饰非的产物,应该予以彻底否定。
  200l年是纪念中国共产党诞生80周年,全国举行了一系列隆重的纪念活动。其中有中共中央党校党史研究部组织全国著名学者合作撰写的《中国共产党历程》,作为全国党校系统新的党史教材,继1999年上海党史研究室编写的《中国共产党上海史》以后,成了又一部放弃“陈独秀右倾投降主义路线导致大革命失败”传统观念的权威著作。中央党史研究室也推出《中国共产党简史》,吸收学术界新的研究成果,一改陈独秀为首的党中央“违背斯大林和共产国际的许多英明指示,推行右倾投降主义路线”传统观念的说法,指出:
  中国共产党作为共产国际的一个支部,直接受共产国际的指导。共产国际及其代表……并不真正了解中国的情况,也作出过许多错误的指示,出了一些错误的主意。
  在国民党新老右派变本加厉地反共活动面前,共产国际指示中共中央:共产党如果同国民党新右派进行斗争,必将导致国共关系破裂,因而主张妥协退让、共产国际驻中国代表也坚持这种意见。中共中央只能执行共产国际的指示,使妥协退让的意见在党内占了上风。
  作为一部最高当局认可的权威著作,能作出这样的论断,应该说是一个重大的突破,十分难能可贵。这是对改革开放20多年来陈独秀研究成果的最大肯定。
  自然,大家也清楚,由于经过几十年、几代人的教育和灌输,错误的传统观念十分顽固,所以,要真正恢复陈独秀历史的本来面目和和应有的历史地位,还要做许多艰苦的工作。
成本领先:成本体系的建立与实施

评论 1

cfoteam cfoteam  管理员  发表于 2013-10-31 14:05:25 | 显示全部楼层
陈独秀曾致信中央:我党需要反对派

导读:1929年7月,陈独秀给中央写了三封信,公开批评中央“武装保卫苏联”等政策方针,要求党中央接受托派路线,抛弃中共六大路线。党中央理所当然地予以拒绝,并多次警告他们停止宗派活动。10月10日和10月26日,陈独秀与彭述之两次致信中央,公开向党中央示威说:“你们说我们是反对派,不错,我们是反对派;我们的党此时正需要反对派。”

陈独秀和新青年的同仁们(资料图)

  本文原载于《同舟共进》2011年第6期,原题为“二把手”彭述之的人生沉浮” 

  陈、彭与中央的“绝交书” 

  中共六大之后,向忠发当选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会主席。向忠发是工人出身,文化程度不高,领导能力欠缺,因而实际主持中共中央工作的是中央宣传部部长蔡和森。但不到一个月,蔡和森就被撤职。中共中央秘书长李立三开始主持中共中央工作。在这种混乱的形势下,彭述之等人自认为资格老,看不起新的中央领导人。而且他们很多人在中共六大前后受到处分,心怀不满,于是纷纷从各地聚集到上海,开展宗派主义活动。在陈独秀周围,逐渐形成了以陈独秀为首、彭述之等人为骨干的党内小集团。 

  1929年,托洛茨基关于中国革命的理论和策略传到中国,陈独秀从托洛茨基理论中得到了莫大的宽慰和鼓舞,尤其是被中国托派奉为经典的《中国革命的总结与前瞻》和《共产国际第六次大会后的中国问题》。1929年7月,“中东路事件”爆发。以此为契机,陈独秀在七八月间给中央写了三封信,公开批评中央“武装保卫苏联”等政策方针,要求党中央接受托派路线,抛弃中共六大路线。党中央理所当然地予以拒绝,并多次警告他们停止宗派活动。10月10日和10月26日,陈独秀与彭述之两次致信中央,公开向党中央示威说:“你们说我们是反对派,不错,我们是反对派;我们的党此时正需要反对派。” 

  在陈独秀、彭述之与中共中央论战的同时,彭述之、郑超麟、尹宽等人在党内积极争取同情者。10月25日,中共江苏省委与上海各区党团书记召开联席会议,决定开除彭述之等人的党籍。中共中央首先将彭述之等几员大将开除出党,而没有将陈独秀先开除出党,是期望能以此警醒陈独秀尽快悬崖勒马。得知江苏省委决议后,陈独秀与彭述之于10月26日联名致信中央,对中央的警告进行反击,指责这是“滥用中央威权,钳制党员对于政治问题公开讨论”。他们还表示:“真正的布尔什维克是不怕开除党籍的。”这封信可以说是陈、彭与中央的“绝交书”。 

  1929年11月25日,中共中央政治局作出《中共中央关于开除陈独秀党籍并批准江苏省委开除彭述之、汪泽楷、马玉夫、蔡振德四人党籍的决议案》,指出:“这充分证明陈独秀彭述之等已经决心离开革命,离开无产阶级,客观上就是已经开始转变他们的历史行程走向反革命方面去了……” 

  1929年12月15日,陈独秀、彭述之等人宣布成立“中国共产党左派反对派”。在托洛茨基直接干预下,1931年5月1日,上海召开了中国托派组织的“统一大会”,成立了统一的托派组织“中国共产党左派反对派纲领”。 

  在中国托派代表大会的代表中,原先并没有安排彭述之,后根据各托派社团人数与代表名额相平衡,由“无产者社派”增加了一个名额,给了彭述之。在5月1日召开大会时,彭述之不知道自己已当选为代表,对代表安排大为不满,给陈独秀写了一封信,破口大骂,将这次大会称为“分赃大会”。不料陈独秀在大会上将这封信读了出来,并问彭述之:你现在还坚持信内的意见吗?结果全场哄堂大笑。 

  中国托派统一后,积极地反对国民党独裁,要求召开国民会议。但因叛徒的屡次叛变,1932年10月15日,陈独秀与彭述之等被捕,“中国共产党左派反对派”就这样解散了。 

  彭述之与陈独秀:从合作到分手 

  1937年7月全面抗战爆发,陈独秀、彭述之等政治犯被释放。 

  彭述之回到上海,加入托派临时中委会,继续从事托派组织活动。陈独秀出狱后,国民党极力拉拢他,遭到陈的断然拒绝。陈独秀回答说:“蒋介石杀了我许多同志,杀了我两个儿子,我与他不共戴天,现今大敌当前,国共合作抗日,我不反对他就是了。” 

  9月9日,陈独秀离开南京去武汉。有人劝他去上海重整托派组织,他拒绝了。据郑超麟说,陈独秀出狱后不能回上海,一方面是因租界已不能住,会被捕。另一方面,托派“中央”临委为彭述之所把持,陈独秀与彭述之在狱中就时常争吵,陈不愿再争论下去了。(1937年8月23日出狱后,陈独秀公开宣布“我不代表任何人,我已不隶属于任何党派”,以此撇清与托派的关系。)


 抗战爆发后,陈独秀的思想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他摆脱了党派利益的束缚,站到国共合作形成的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旗帜下。同时,陈独秀与谭平山组织的“第三党”、救国会及一些民主人士接触,以图组成联合战线的团体,“不拥国,不阿共”,以争取民主、自由为目的。陈独秀严厉批判了托派的“教派精神”和关门主义,要求“全中国人民都应该拿出力量来援助抗日战争,除非甘心做汉奸”。1937年12月南京沦陷后,一时盛传中日言和停战。陈独秀公开发表谈话,要人民“相信政府确有抗战到底的决心,是不会中途妥协的”。陈独秀这些抗战言论,立即受到彭述之等托派临时中央领导人的批评,称陈独秀“完全表示了他放弃了自己多年来为之奋斗的革命旗帜,这等于叛变了组织,叛变了自己”。1938年夏,彭述之等给第四国际书记处写信,说陈独秀已离开托派。1942年5月27日,为国民党、共产党、托派三方都不容的陈独秀,寂寞地在四川江津病逝。 


  彭述之、刘家良、郑超麟、王文元等人虽然重新组成了托派的领导力量,但由于分歧严重,内部很快发生分裂。从此,中国托派分裂成两派,彭述之一派自称“多数派”,郑超麟、王凡西等另一派被称为“少数派”。托派分裂后,彭述之遭到“少数派”的种种批评。王凡西批评彭述之说:“在我的认识中,觉得他有一个最大毛病,那就是接受了被斯大林伪造过的‘列宁主义’,特别是……那个组织观念。”郑超麟对彭述之的批评更是毫不留情,说彭是冒牌农民、自封书记、国民党的辩护士、“王明以前的王明”,甚至说他是“第一个反托分子”、“一尊有害的偶像”。 
  陈碧兰:一位女性的出现 
  彭述之一度与向警予恋爱,但党中央不支持。向警予奉命去莫斯科后,彭心情非常糟糕,开始酗酒。这时,一位叫陈碧兰的女性的出现,抚慰了彭述之的心。 
  陈碧兰和罗亦农原是恋人,因陈先从苏联回国,罗亦农托付彭述之照顾陈碧兰——没想到引来又一段感情纠葛。为了解决陈、罗、彭三人之间的关系,中央政治局又一次召开会议。会上,陈碧兰只是哭,不说话。罗亦农姿态很高,表示自己不计较这些,以后还会与彭述之很好地合作。事后,罗亦农也的确表现得很好,一心扑在工作上。 
  1925年,彭述之与《中国妇女》杂志编辑陈碧兰结婚。1946年5月1日,彭述之和陈碧兰创办了两个托洛茨基主义的公开刊物,一是彭述之主编的理论和政治性的月刊《求真》,另一个是陈碧兰主编的《青年与妇女》,不久改名为《新声》,一直出版到他们1948年末离开上海为止。 
  托派成员周履锵在晚年撰写的《听彭述之讲课》一文中,回忆了彭述之1947年在上海办哲学班的情况: 
  1947年春,我到了上海,受周仁生的影响,初步接受了托洛茨基思想。经常阅读《青年与妇女》、《求真》、《新旗》等托派刊物。《求真》每期都有陈人白写的文章。大约这一年的三四月份的一天,周仁生对我说:“上海有一个哲学班,每星期日上午,陈人白教授主讲。”我当然乐意参加,他带我到卡德路(现在叫石门二路)山海关路育才中学的阶梯教室…… 
  听课的人背后甚至当面称陈先生为欧伯。后来才知道,欧伯就是彭述之,是大革命时期中国共产党内仅次于陈独秀的第二号领袖。 
  ……其实彭述之讲课时根本不用教材,都是直接口述的。一次课或一个课题结束后,将笔记稍一整理,就是完整的一篇文章或一本书,可惜当年的笔记本都没有保存下来……我敬佩彭述之的渊博知识和革命经历,二年所受到的教育是终身难忘的…… 1948年春,当中国共产党在各个根据地取得重大胜利之际,彭述之和刘家良在托派“中常会”开会讨论形势时还断言:“中共要想夺取政权绝对不可能。”当解放军取得渡江战役的胜利后,彭述之等将“中国共产主义者同盟”改名为“中国革命共产党”,对新政权跃跃欲试。而当时中国托派总人数不超过500,彭述之等人的计划无异于痴人说梦。 
  上海解放前夕,彭述之将托派“中央机构”撤到香港,并在大陆上建立潜伏组织,通过香港总部接受“第四国际”的指示。1952年12月22日,党和政府为了巩固新生的人民政权,宣布取缔大陆的中国托派组织。由于港英当局的逼迫,彭述之到香港不久便流亡越南西贡和第四国际驻地巴黎。1973年后,彭述之定居美国。 
  彭述之陈碧兰感情很好,虽经历了被开除出党、漂泊海外的颠沛生活,但相伴终生。陈碧兰在晚年撰写的《回顾我和彭述之的岁月》一文中写道:“自一九二七年革命失败后,直到今日的整整三十八年的悠长岁月中,彭述之的生活经常陷于贫穷、惊险、恐怖与逃亡的状态……从国民党的追逐、逮捕、监禁,斯大林党的造谣、污蔑乃至企图迫害;以及日本帝国主义统治下的恐怖、追逐和迫害,曾有数次都是在千钧一发的死亡线逃脱出来的。他活像一个扮演惊险影片的主角。假如单从这一点来说,他是一个‘幸运儿’!” 
  1983年11月28日,彭述之因患心脏病在美国去世,终年89岁。彭眷恋故乡,弥留之际嘱咐女儿陈映湘一定要回湖南隆回老家看一看。 
  对于彭述之的一生,王凡西在《双山回忆录》中作了评价:“彭述之死了,一个老革命家逝世了……这样一位始终不变,为一个政治主张而斗争终生的革命者,不管他的所信正确或者错误,也不管他的事业成功或者失败,他之值得人们悼念、值得后来者的研究,那是完全应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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