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污点证人”邓鸿

摘要：2014年春季糖酒会在成都新会展中心隆重举行中，搜狐财经携搜狐酒评网全程报道。本届盛会一如既往热闹，但新会展中心的“主人”邓鸿不再露面，他因牵涉周滨、李春城案而于去年被带走。邓鸿热衷于超级工程，为了实现“天堂梦”，他卷入了错综复杂的政商关系里，身陷牢狱，百亿资产也成了别人的“猎物”。

每年3月末，是成都最热闹的时候，一年一届的糖酒会云集了四方客商，新会展中心里熙熙攘攘，这座造型奇特的建筑附近还有一座气势恢宏的超级建筑，“新世纪环球中心”，它号称世界最大的单体建筑。此时，无数商人在此寻求商机，因财富的梦想而喝得面红耳赤。
　　只是“这两座建筑的“主人”此刻却看不到这番热闹的景象了，邓鸿，这位曾号称“西部会展王”的商人，正被关押在千里之外的湖北省咸宁市咸安区看守所里。身家百亿的他于2013年2月下旬的一天，在成都机场飞赴南太平洋雅浦岛的私人飞机上被一队警察带走，与他同机的还有战旗歌舞团的两名女演员。
　　邓鸿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4个月前，时任四川省委副书记李春城被纪检部门调查。此后一年内，郎酒集团董事长汪俊林、金路集团董事长刘汉、成都会展旅游集团董事长邓鸿、成都国腾实业董事长何燕先后被抓，明星电缆董事长李广元也被传正接受调查。
　　川中富豪人人自危。李春城被调查掀起的政商地震，让糖酒会的酒桌上多了许多谈资，人人在谈论神秘商人周滨以及那些被带走的商人们的传闻。有获知内情的人感叹，“这是他们命中注定的劫数。”
　　污点证人
　　邓鸿被公安机关逮捕主要涉嫌三个方面：第一是土地倒卖，第二是虚开发票涉嫌逃税漏税，第三是诈骗贷款。
　　但谁都知道他不过是一个更大案子中的一环，这个案子牵涉进的官员级别之高，远不止李春城，他不过是漫长的“证据链”中的“污点证人”。“邓鸿已经是一个悲情的牺牲品了。”成都一名不愿透露姓名的官员曾向《南方人物周刊》记者表示，他被抓与某周姓商人有关。
　　搜狐财经在成都向知情人士求证，那个“某周姓商人”，正是举国皆知的周滨。各方消息表明，周滨与邓鸿的交集似乎是通过李春城完成的。
　　邓鸿的一生颇具传奇色彩。出生在成都一个军人家庭，其父从事文化创作。邓鸿14岁就被送到河北，服役于著名的38军。1979年2月，邓鸿被派赴中越前线作战，所在连队伤亡惨重，他火线入党、提干，从班长一直当到连长，还因军功被授予“荣誉军人”称号。之后辗转至济南军区，又通过父亲的关系，调至成都军区空军87433部队政治处。
　　1985年底，已是正营级干部的邓鸿谢绝了提拔，转业回成都，因为他“不喜欢束缚。”
　　每个认识他的人都说他是个“文艺中年”，这或许是受家庭熏陶的缘故。转业后，邓鸿一边做成买卖，一边与成都的文艺圈颇有交情，经常参加当地艺术家组织的研讨会，还喜欢发言，发迹后还与艺术家保持密切联系，赞助画展。在经商之初，他以小时候学国画的基本功，最初给人画路牌广告。之后，又拉着板车在成都青年路高声叫卖牛仔裤。
　　如果没有他第二任老婆的父亲，他或许难以获得大生意的起点。
　　1993年是邓鸿命运的第一个大转折年，那年，美籍华人“闵先生”在成都商务谈判，他在美国加州做飞机配件生意，是美国空军“黑鹰”直升飞机零件的供货商，颇有实力。在成都期间，“闵先生”与邓鸿的父亲结识，因而认识了邓鸿。据说“闵先生”非常喜欢，要把自己的大女儿许配给他，并为他办好出国签证。当时邓鸿已有家室，妻子姓张，是学画的同学，也是成都人，二人育有一子。最终，他选择与原配离婚，成了“闵先生”女婿，顺利去了加州。
　　他的与第二任妻子在2001年生了双胞胎儿子。但据悉两人感情淡薄，分居已十几年。
　　这也是其后邓鸿人生的三条线索：艺术、生意、为了目标不计代价。他想把艺术做进生意，又为了打造心中的艺术“天堂”与某些官员和来自北京的权商做起了交易，明知其中风险也顶不住实现“梦想”的诱惑，还有“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最终成了复杂的政商关系网中的一环。
　　1995年，回国后的邓鸿投资14亿元兴建位于成都金牛区沙湾的国际会展中心，那是当时政府的一项重大工程，得到了多方面支持。该会展中心建成厚，就成为当时糖酒会的会场。
　　沙湾老会展的成功，让邓鸿获得了政府的信任。此后，邓鸿相继包揽成都新会展中心、海洋公园等项目，并投建环球中心，垄断了四川会展业务，并成为四川排名前十的地产商。并在2004年，邓鸿被成都市政府授予“建设成都杰出贡献奖”，获奖理由是“从1997至2004年，为成都带来240亿元直接经济收入”。
　　人在江湖
　　2003年，似乎是邓鸿命运的又一个转折年。
　　在那年9月，投资近20亿元的“九寨天堂”度假旅游项目开业。邓鸿主导设计了这个项目，整个建筑彷佛隐藏在森林之中，他满意地称之为“消失的建筑”。他经常去那居住，在那接电话被问起在哪时，他总是说“我在天堂里哟。”
　　邓鸿每个项目都按照他的艺术理念设计，“天堂”是永恒的主题。他年轻的时候热衷艺术，现在，他想把艺术的梦想做成建筑作品。此后，邓鸿就常常对身边的高管说，把九寨天堂6个项目全部做完以后就退休。
　　但没等邓鸿按照计划实现退休的目标，有人就找上门了，那是一个他无法拒绝的人。
　　那就是时任四川省委常委、成都市委书记李春城，李春城让他在成都南部建一座规模更大的现代化新会展中心。当时，成都正力推会展经济，每年承接数百个大小展会，邓鸿此前修建的沙湾会展中心已经难以满足糖酒会等会展的需求。同时，成都市政府提出向东向南发展战略，计划将政府单位迁至成都南部。
　　据说，当时邓鸿已经不想做了。但是既然是李春城找上门，邓鸿“不能不做这一项目”，“确实身不由己”。
　　但李春城也不会让邓鸿白干，据《南方人物周刊》的调查，邓鸿是以28.83万/亩的极低价拿下新会展中心土地的。那年12月，成都新国际会展中心“世纪城”正式动工，在这一地块，除了修建展览场馆，邓鸿还修建了多个高端酒店、商业街和写字楼，开发了世纪城住宅区。区域内还有多处属于龙湖地产和棕榈泉房产的商业住宅。据财新《新世纪周刊》报道，邓鸿甚至曾在2010年中央对房地产宏观调控前，将部分地块高价卖给前两家企业。
　　这就是他第一条罪行的来源。
　　2008年初，工程主体全部完工，时任市委书记李春城出席开业典礼并宣布新项目开业。此后，该会展中心就成了每年一届春季糖酒会的主会场。
　　这座建筑是邓鸿将他对艺术的理解设计而成的，他似乎喜欢超大型的建筑，并且不吝啬在每个细节植入他的想法，在会展集团旗下的酒店内，邓鸿会在每一条走廊里，甚至洗手间内挂满自己的画。
　　周滨的影子
　　据搜狐财经此前的报道，周滨通过米晓东、吴兵、刘汉构筑了一个横跨水电、矿产、石油、房地产的产业帝国。其中房地产领域，除了北京的公租房项目、与神秘港商花样年合作的成都地产项目，邓鸿的地产项目也隐约闪烁着周滨的影子。
　　外界传说神通广大的周滨，一切的来源都得益于他那位曾就任4年四川省委高官的父亲。其父调任四川后，李春城成了周家在成都重要的利益代言人。李春城热衷城市建设，花费巨资修建环城高架，也推动了南城的建设。其中，硕大无朋的环球中心是其中重要的地标。
　　该项目始于2008年汶川地震后，成都市政府召集了当地的几家大型开发商，这座城市需要重振信心，也就需要有一些重点项目。邓鸿的项目几经扩展，成了一个超级建筑，原定2013年成都财富论坛的主会场，但因李春城和邓鸿的相继被带走而延期开业。
　　知情人士透露，周滨也涉及其中。神通广大的周滨看上去“很普通”，他之所以找上邓鸿“倒不一定是因为钱，他那级别的人物，对钱早就没那么看重了，更看重的是与合适的人做一件大事。”
　　邓鸿就恰好一个能造出超级建筑的人。这个超级工程需要巨大的资金支持，会展集团并不是上市公司，融资渠道有限，主要靠银行贷款，并且项目颇多，所以他无法拒绝别人帮助他完成一个超级大工程的诱惑。
　　《南方人物周刊》描述了这样一个细节：在环球中心主体工程完工之后的一个晚上，邓鸿邀请朋友前去参观。他很兴奋，不停地说话，老是仰头看着穹顶。他被自己的“作品”陶醉了。“这么大一个建筑，真想得一个鲁班奖。”他大声地向身边的朋友说道，又像是自言自语。
　　那座超级建筑里有个“天堂岛海洋乐园”，是邓鸿最后一个用“天堂”命名的项目。
　　命运
　　或许是因为早年从军从死人堆里爬出来，邓鸿不信风水不信教不信命，他相信一样东西：“天上不会掉馅饼。其实人生是这样的，什么事你都要争取。”
　　但邓鸿也时常活在压力之中。随着新会展中心和环球中心项目的推进，“不喜欢被束缚”的他日渐感到被重重束缚。邓鸿在接受《新周刊》采访时当被问及，“你能想到的最幸福的事是？”，他说“还清贷款，哈哈！然后又可以像以前那样想到哪到哪，半年的时间云游四方，最好呢路上有艳遇！”
　　但邓鸿根本停不下来了，他背后的人也不允许他停下来。
　　据他的员工说“经常看到邓总站在高楼顶上，一个人抽雪茄，发呆，不说话，也不笑，跟他说什么事，基本上面无表情。”他的朋友也在一篇博文里写到“几乎不会笑了，成天脸色凝重”。
　　为了释放压力，他还经常让驾驶员把他送到一个普通的房子里面，就一个人天天在那想事情，自己弄饭吃。
　　邓鸿也慢慢想在别处寻找安宁。
　　2012年，他在西太平洋租了一座名叫雅普岛的小岛，租期100年。那座小岛方圆约101平方公里、人口1.1万人，邓鸿计划投资10亿美元，建一个4000个房间的度假村，并配套赌场和高尔夫球场。他想在那里再建一个梦想中的“天堂”。
　　或许，他已经闻到了危险的气息。
　　邓鸿似乎逢“3”必变，该来的还是来了。2013年，在一次活动结束后，邓鸿曾一度欲言又止，随后坐车离去，那是他最后一次在圈子露面。
　　邓鸿被带走后，庞大的会展集团就成了他人眼中的“猎物”。据他的好友叶鹏介绍，邓鸿事发后，保利集团曾将其公司资产估价230亿元，欲以5折收购，被拒。
　　百亿资产的去向，将成为下一个谜。
　　而此时，在邓鸿打造的新会展中心里，四方客商为利而来，人头攒动。
　　（综合《南方人物周刊》、《新世纪周刊》、《新周刊》、《第一财经周刊》等报道）
　　作者：刘宇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