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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千男儿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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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书,越来越觉得写读后感是无病呻吟的表现,但看完一本书又不能全无记录,因此以后一律以摘录代替读后感。

“余程万扳过妻子的肩膀,语调沉缓地说:“小瑗,这次常德之役,我要有十条命,也本该命归黄泉的。之所以当死未死,是上帝推迟了日期。现在轮到了,就当我去了吧!”
“那我和孩子们以后靠谁?”邝瑗终于忍不住“嘤嘤”地哭泣起来。
“你好自为之吧,带大儿女,以后对他们说,父亲无愧!”说罢,余程万站起,只身离桌而去。
自此余程万铁了心,谢绝一切亲朋好友、上司部下的探视,但等死期。”

“我是 50 年代出生在大陆的中国军人。我自幼便知道国民党是“刮民党”,国民党的军队是“糟殃军”。后来长大了读《参考消息》,知道国民党也骂共产党是“共产共妻”,共产党的军队是“土匪”。但我不相信国民党的宣传,因为我上学时念的课本,里面有解放军路过苹果园不动一个果子的故事,也有解放军攻进大上海,露宿马路的事迹。那些不拿群众一针一线,借东西要还的情节,更是被编成各种文字和节目,家喻户晓。可我没想到相隔几十年,在奇山林立的湘西大庸,一户简朴
得不能再简朴的院落里,原57 师参谋处少校作战参谋杨云卿老人,向我叙述了同样的故事、同样的事迹、同样的情节,所不同的是,它们竟都发生在被称之谓“糟殃军”的国军官兵身上。”

“这段插曲被当作佳话广为流传,传到“虎贲”部队师部,变成了老绅士赠送的一面锦旗,上书“军士与民如一家,天和地和又人和”。起初,我以为这锦旗上的词极不真实,因为它像几十年后毛泽东的“军民团结如一人,试看天下谁能敌”嘛。可一追究,是我错了,锦旗之词是抄自曾国藩治湘军而作的《爱民歌》。”

“有一首民谣,描写当时繁华的常德和农民进城挥霍后回乡的窘态:
常德好地方,回盘一碗汤,桃源米酒陬市糖,河洑油条
一臂长,水溪豆腐像城墙。来是一担,去是一条。走到德山
回头望,两眼泪汪汪。摸摸荷包,当票两张,回不得家乡,见
不得爹娘!”

“常德不仅繁荣,而且是座千年古城,它古色古香,供人凭吊的古迹琳琅满目:小西门外的采菱城,传说是楚平王偕妃采菱的所在;卫门口丝瓜井,是刘海戏蟾的地方;府坪有楚国春申君之墓,朱履巷就是这位宽容之君食客三千寄居的地点;四眼井县党部旧址是唐朝诗人刘禹锡种桃千株的“玄都观”;屈原《九歌》中有“朝发枉渚,夕宿辰阳”的诗句,枉渚所在地就是东门外的德山。德山,一名善德山,本名枉山,或枉人山。古隐士善卷,避舜逊让,曾遁迹于此。南北朝周判史樊子盖为纪念古贤,乃将枉山改名善德山,道教称为五十三福地。山上建有名刹各乾明寺,土人传说该寺已历78 个甲子(60 年为一甲子)。东门外有招屈亭,是祖先纪念诗人屈原的遗迹。”

“但在这时,出了件事,护送队伍中有一名上等兵,名叫刘为才,给群众送行李出城后,索取了两块光洋的力资。因为不准收钱的纪律是余师长亲自制订的,谁也不敢违抗,所以这事很快就报告到柴意新这里,柴又立即报告给了余程万。没等半晌,师部就下达了余师长的命令:刘为才违反军纪,就地枪决。
警卫班组成的临时行刑队,举起了冷冰冰的枪口,“砰——”枪声响起,手里攥着那两块夺命光洋的刘为才,倒在血泊之中。虽然是纪律严明,但这样轻易枪毙一个士兵,在西方国家的军队里是难以想象的。几乎就在同一年代,大洋彼岸的美军将领巴顿,因用皮鞋踢了贪生怕死的伤兵几脚,立刻引起国会议员们对他的严厉指责,差点撤了他的职。而国军在抗战时期,连排长都可以下令毙人。”

““妙!妙!”岩永旺赞不绝口地对赶来的山田大佐说,“横山勇司令官的这着棋,在中国的孙子兵法里,叫做调虎离山计!”
自此,岩永旺对横山勇肃然起敬,认为他并非等闲之辈。胜败乃兵家常事,一个高明的军事指挥家,不仅要勇于承认自己的败,而且要善于利用自己的败,来达到自己的胜。这便是岩永旺心目中的横山勇的过人之处。
果然,国民党军事委员会中了横山勇的奸计。从最高元首蒋介石,到第六、第九战区长官孙连仲、薛岳,在会战开始时,全都错误地判断了日军的进攻企图,不仅打乱了原来保持的相对比较正确的作战部署,而且乖乖地被横山勇捏着鼻子走,把大量精锐兵团调往远离常德的西北方向。”

“但彭士量身中数弹,已无可挽救。弥留之际,他怒目疾言:“大丈夫为国家尽忠,为民族尽孝,此何恨焉。”语毕,壮烈殉国。
彭士量是常德会战国军战死的第一位将军。在装殓这位年仅37 岁的将军遗体时,发现在他的军衣袋中有遗嘱一纸,上面写道:
“余献身革命,念年于兹,早具牺牲决心,以报党国,兹奉命守备石门,任务艰巨,当与我全体官兵同抱与阵地共存亡之决心,歼彼倭寇,以保国土;倘于此次战役
中,得以成仁,则无遗恨。惟望我全体官兵,服从副师长指挥,继续杀敌,达成任务。余廉洁自持,不事产业,望余妻刻苦自持,节俭以活,善待翁姑,抚育儿女,俾
余子女得以教养成材,以继余志。””

““胡马纵横澧水边,倭头未尽懒升天。
昨宵又得从军乐,横枕沙场骼髅眠。”
这首诗,是黄埔16 期女生总队毕业生周秋琼中尉,担任女兵连连长时率女兵参加津市之战时的战地作品。
1938 年冬,周秋琼带儿子黄天双双去报考黄埔军校。报名时,衡阳招生区负责人田指导员对她说:“你已39 岁,超过了年龄,不能报考。”周秋琼含泪指着儿子说:“他是我的独生子,9 个月时失去父亲,我吃尽千辛万苦,把他拉大成人,难道我舍得把他送到血肉横飞的战场上去吗?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我今天既送子参
军,我也同时报考,共起图难,你忍心拒我于报国门外吗?””

“傅仲芳奉旨扣住余程万,将他押往重庆候审,是文杰跑回常德,联合了戴九峰、常德工商会会长姚吉阶、常德地方专员黄维国、地方绅士李子新等知名人士百余人,由他本人拟稿,草就了上诉请愿书,通过常德人、国民党中央立法委员杨少炯递到了蒋介石的案前,因而换来了国民党中央最高层对常德会战,对余程万将军的重新评估。
1949 年文杰先生在昆明,有人劝他赶紧跑到台湾去,他说国民党几百万扛枪的军队都被共产党打败了,我这么个扛笔的记者跑到台湾去还有什么用?他不去,他回到了老家常德城。但共产党并不认为扛笔的就比扛枪的战斗力差,1953 年为了一篇旧报纸上的消息报道,共产党要砍他的头,后来为了他保存的大量“敌伪”档案,也差点要他的命,“文革”中,当了十几年园艺工人的文杰再次被搬出来投入监牢,索命的红笔在他的名上划了圈又勾了去。据说,是有几个当年与他同事的地下党保护了他,说文杰还是个比较正直的新闻记者,对共产党没有敌意。因而他活下来了,一直活到现在”

“在常德采访的时候,我一直想瞻仰一番水星楼的风貌。它既有古楼神韵,也有忠骨长存。但人们告诉我,水星楼早在解放初期就被拆毁了,原因不详。是告诉我的人有意不愿解释呢,还是真的就无法明究,我不得而知。
看不到楼,我就想看一看楼的原址。但还是遇到了麻烦:根据地图的位置标明,水星楼原址地段有四处建筑,它们分别是民航售票处、清真第一春、常德百货大楼、湘航客运站。
我的询问只有一句话,这儿原来是不是叫水星楼?
民航小姐朝我含着娇媚的微笑,摇摇头。也不知道是说不是,还是不知道。
“第一春”的服务员脸上丝毫见不到春天的气息,他叫我向边上去。我以为他是让我问旁边的人,但旁边并无其他人,我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叫我走开。
百货大楼的师傅对我倒是极热情,岔开我的问话,说,你管这叫什么楼唦,进来就是唦。他是拉我的客,要我进楼买他的货。
湘航客运站二楼舞厅的景色格外迷人,落地大玻璃窗外面就是夜色下的沅江,一阵阵清凉的江风吹来,吹在搂抱在一起跳舞的男女情侣身上,甚是心旷神怡。但要数舞厅的经理表情最令我难以忘怀,他听说我打听水星楼的原址,他连忙追问是什么意思?
他在瞬间的激动中有些暴露天机,他差点就要赤裸裸地问我,这楼下面的土里是不是有宝藏?
于是我不再打听水星楼。”

“金团长命令我去执行这项任务,我心里真如刀绞一般,但我是副官,我应该懂得基本道理,炮决不能落入敌人手中,如果让敌人用中国人的炮再打中国人,那我们就对不起国家,对不起民族!所以我就抹去泪,派人准备炸药。
“炸药安好了,就要点火,我请示金团长,他背过身去,朝我挥挥手。导火索哧哧响起来,就在这时,我万万没想到,那十几个弟兄突然全向大炮扑上去,紧紧地和炮拥抱在一起,起初我还以为他们是想拔引信,但很快我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没等我作出反应,炸药就爆炸了,大炮的灵魂和弟兄们的英魂,一齐升上了天空……
“我为什么不离开常德,回我的东北老家去?其实自从炸炮后,我就不想回去了,我要在常德呆到死。这儿有我的弟兄们,有我的炮,我不能走,我走了,谁来陪他们呢?””

“60 年代初,全国又刮起了一个运动。对运动所有的观点,李晋忻基本采取回避的态度,但唯独听到“国民党不抗日”这个论点,他发言了,他说这种说法不对,国民党抗过日。自投罗网、引火烧身,他撞在枪口上了。可在高压下,他仍然是这句话:说国民党千般罪万般过,我都没意见,但说国民党没抗日,我不承认,因为我就是国民党员,我就抗过日。”

“1988 年,曾在抗日战争时期为中国建立了特殊功勋的中美空军美方飞行员,自行组织了一个50 余人的观光团来中国大陆访问。这个观光团属于非正式的,带有一定的试探性。当年的飞行员汤姆斯准将,50 年代曾升任美国空军运输部司令,因而此行被推举为团长。
5 月20 日晚,观光团的座机在昆明巫家坝机场着陆了。汤姆斯团长异常激动,抢先冲出舱门,向下面的人群频频挥帽致意……,他正打算与前来迎接的中国官员热烈拥抱,不料被那官员的随从礼貌地拦住了:“先生,您搞错了。我们是来迎接日本商务代表团的。”
小小的误会,使汤姆斯团长有些尴尬。等了一会,接机的中方人员才到,他们是省政协名下的“黄埔军校同学会”的分会负责人。汤姆斯略感不快,因为看起来,接待日本人的规格显然要比他这个观光团高得多。美国人历来不计较繁文缛礼,但这次特别不服气日本人。
当天晚上,“黄埔军校同学会”在春城餐厅设宴,为观光团洗尘。客人们就座后,女服务员找到同学会负责人商议什么事情,同学会负责人起初态度很强硬,服务员又唤出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很快,东道主与那个“西装”争吵起来。最后,同学会负责人显然力不从心,回到汤姆斯身边,不无歉意地说:“对不起,阁下,我们换个地方,您不介意吧?”
“当然。可是……”汤姆斯莫名其妙,似乎想听解释。于是翻译就说,同学会早就提前定下酒席,可是有个日商要举行答谢宴会,所出的价钱要高得多,于是该店经理就请同学会改变地点或改变时间。
汤姆斯勃然大怒,跳起来一把拉住那位经理,唰地打开皮夹,甩出一叠硬通货美金,让翻译告诉他:“这是6000 美金,订最高标准!””

“汤姆斯在返回美国的空中,默默地想起陈纳德将军当年说过的话:人们可以忘记史迪威,可以忘记陈纳德,但永远不会忘记“飞虎队”,不会忘记中美空军。因为,那是一座鲜血和灵魂铸就的死亡丰碑!
现在他知道了,现实并非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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