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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子》的军事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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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国柱

《管子》一书,论兵甚多,其中《七法》、《版法》、《幼官》、《法法》、《兵法》、《五辅》、《八观》、《法禁》、《重令》、《大匡》、《小匡》、《地图》、《参患》、《制分》、《势》、《九变》、《霸言》、《小问》、《禁藏》、《轻重甲》等篇章,都是讲富国强兵、治世安民、用兵禁乱之道的,可以说是论兵之作。归结起来,《管子》的军事思想主要有:

一、兵为凶器,兵不可废

《管子》作者认为,战争是一种凶险不祥之器,进行战争,就会耗财、杀人。虽然如此,但是兵不可废。管仲生当春秋之世,诸侯争战,四夷交侵,在这个“无义”的乱世,要想尊王攘夷,安内攘外,不仅不能废兵,而且必须深通用兵之道、作战之术,故《管子》书中,对此多有论证。如说:“明一者皇,察道者帝,通德者王,谋得兵胜者霸。故夫兵,虽非备道至德也,然而所以辅王成霸。今代之用兵者不然,不知兵权者也。故举兵之日而境内贫,战不必胜,胜则多死,得地而国败。此四者,用兵之祸者也。四祸其国而无不危矣。”[1]兵为凶器,战争会消耗大量的人力、物力、财力,经常发动战争,必使国家危亡。然而为了伸张天下的正理、匡正天下的根本、辅助王业和成就霸业的正道,在诸侯争雄称霸之世,要想称雄天下、成就霸业,就必须以军事手段辅王称霸,故兵不可废。

《管子》书中,对此多有论及。如说:“贫民伤财莫大于兵,危国忧主莫速于兵。此四患者明矣。古今莫之能废也。……黄帝唐虞,帝之隆也,资有天下,制在一人,当此之时也,兵不废。今德不及三帝,天下不顺,而求废兵,不亦难乎?故明君知所擅,知所患。国治而民务积,此所谓擅也。动与静,此所谓患也。是故明君审其所擅,以备其所患也。”[2]战争劳民伤财,故不可穷兵黩武;而兵是扶危定倾、成就霸业的工具,故不可废兵。古往今来都不能废兵。兵当废而不废,是错误的;兵不当废而废之,也是错误的。这两者对国家都是有害的。古代黄帝、唐尧、虞舜等圣君、盛世,都没有废兵。当今君主的德行不及上述三帝,天下又不太平,而要废兵,不是太难了吗?所以贤明的君主,应当认识自己专务什么、防患什么。应当专务治国积蓄,应当防患动静失宜。不能听信废止军备的言论,听信了就会使国家无险可守。所以说:“人君唯毋听寝兵,则群臣宾客莫敢言兵。然则内之不知国之治乱,外之不知诸侯强弱。如是,则城廓毁坏,莫之筑补;甲弊兵雕,莫之修缮。如是,则守圉之备毁矣。辽远之地谋,边境之士修[],百姓无圉敌之心。故曰:寝兵之说胜,则险阻不守。”[3]这是说,国君不要听信废止军备的言论,如果听信了这种言论,则群臣宾客便不敢讲求军事。这样便会内不知国家的太平和混乱,外不知诸侯的强大和虚弱。由此便造成城廓毁坏了,也无人修补;兵器破坏了,也无人修缮。这就使国防的设备都归于毁灭了。远方的国土失落,边境的将士偷懒,百姓丧失了御敌的斗志。所以说:“寝兵之说胜,则险阻不守。”这就告诉人们,不仅不能寝兵、废兵,而且要备兵、固城。只有有备,常备不懈,才能御敌、无患。

二、兵为要事,用兵禁暴

《管子》的作者,肯定兵为国之要事,强调兵的重要性和用兵的正义性。明确指出,养兵、用兵旨在诛暴禁乱,守国安民,不是侵略别国,掠夺财物,打杀百姓。所以说:“君之所以尊卑,国之所以安危者,莫要于兵。故诛暴国必以兵,禁辟民必以刑。然则兵者外以诛暴,内以禁邪。故兵者尊主安国之经也,不可废也。”[4]军队建设关系到君主的尊卑和国家的安危。用兵作战的目的是为了除暴禁乱,治世安民,不是为了侵略、掠物。这样的正义战争是必要的、必需的。相反,不义之战,是必须反对的。

《管子》的作者指出,好战无义之国,即使暂时胜利了,也是危险的,最终是要失败而危亡的。这就是:“功成而不信者,殆;兵强而无义者,残;不谨于附近而欲来远者,兵不信;略近臣合于其远者,则事立而坏,亡国之纪,毁国之族,则兵远而不畏。”[5]管仲极为重视战争的正义性和治国的道义性等问题。

因为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所以竞于诸侯以德而非以兵。有道德,合理义,则可以使天下人心悦服;恃甲兵,尚武力,而不能征服诸侯,更不能使天下人心悦诚、服而归顺。只有治其民、强其兵、合于理、顺于义者,才能胜人,匡正天下。所以说:“不能治其民而能强其兵者,未之有也。能治其民矣,而不明于为兵之数,犹之不可。不能强其兵而能必胜敌国者,未之有也。能强其兵,而不明于胜敌国之理,犹之不胜也。兵不必胜敌国而能正天下者,未之有也。兵必胜敌国矣,而不明正天下之分,犹之不可。故曰:治民有器,为兵有数,胜敌国有理,正天下有分。”[6]又说:“成功立事,必顺于理义。故不理不胜天下,不义不胜人。故贤知之君,必立于胜地,故正天下而莫之敢御也。”[7]所谓“理”,就是指事物存在和发展的道理、根据,即规律性;所谓“义”,就是指战争的道义、正义性,即顺民心、合民意。进行战争要懂得战争的发展规律,掌握兵胜之数,用兵之道,顺乎民心,合乎民意,如此方可取得胜利。

《管子》的作者,强调战争要合乎“天道”的“义胜”,反对侵掠的“不义”之胜。所以说:“众胜寡,疾胜徐,勇胜怯,智胜愚,善胜恶,有义胜无义,有天道胜无天道。凡此七胜者贵众,用之终身者众矣。”[8]决定战争胜负的基本条件是这七个方面,能终身运用这七个致胜的条件,就具备了诸多胜利的条件,这样就可以取得胜利。而“有义胜无义,有天道胜无天道”,是指正义战争必然胜利。相反,不义之战必败,“勇而不义伤兵,仁而不正伤法。故军之败也,生于不义。”[9]基于这种认识,《管子》的作者,主张举义兵以取胜。所以说:“兵之出,
出于人;其人入,入于身。兵之胜,从于适;德之来,从于身。故曰:祥于鬼者义于人,兵不义不可。”[10]用兵作战,旨在除暴禁乱,吊民伐罪,讨逆诛贼,为民除害,这种义战,是为民造福,受到人民拥护,故必然胜利。

三、天时地利,人和者胜

正义战争之所以必然胜利,就在于它合天时,得地利,顺民心,得民力。所以说:“明主上不逆天,下不圹地,故天予之时,地生之财。乱主上逆天道,下绝地理,故天不予时,地不生财。故曰:其功顺天者,天助之;其功逆天者,天违之。”[11]与敌人交战,要想战胜敌人,取得胜利,就必须具备天时、地利、人和等。要得天时、地利,尤贵人和。人和关系到国之安危、兵之强弱。“上下不和,虽安必危。主有天道,以御其民,则民一心而奉其上,故能富贵而久王天下。失天之道,则民离畔而不听从,故主危而不得久王天下。”[12]君贤主的要务是以德泽加于天下,为万民“致利除害”,使天下万民亲睦、和谐。

为了使人和,就要以道德教化人民,团结民心,上下一心。所以说:“畜之以道,养之以德。畜之以道则民和,养之以德则民合。和合故能习,习故能谐,谐习以悉,莫能伤也。”[13]“通之以道,畜之以惠,亲之以仁,养之以义,报之以德,结之以信,接之以礼,和之以乐,期之以事,攻之以官,发之以力,威之以诚。一举而上下得终,再举而民无不从,三举而地辟政成,四举而农佚粟十,五举而务轻金九,六举而絜知事变,七举而外内为用,八举而胜行威立,九举而帝事成形。”[14]以道待民,以政教民,以德化民,以仁亲民,以利召民,如此和民,则兵可胜而国可保。否则,以暴政虐民,以苛政侵民,便失去民心,离散万民,则会“失国家,危社稷,覆宗庙,灭于天下”,
对此,为政者“不可不慎也”
[15]这就是得民心者而得胜利、得天下的道理。

《管子》的作者,在论证用兵取胜之道时,强调天、地、人的条件,把此三者称之为“三度”,即全面考察、综合计度三方面的具体情况,审时度势,适时出去,则战可胜。所以说:“民知务矣,而未知权,然后考三度以动之。所谓三度者何?曰:上度之天祥,下度之地宜,中度之人顺,此所谓三度。故曰:天时不祥,则有水旱;地道不宜,则有饥馑;人道不顺,则有祸乱。此三者之来也,政召之。曰:审时以举事,以事动民,以民动国,以国动天下。天下动,然后功名可成也。故民必知权,然后举错得;举错得则民和辑,民和辑则功名立矣。故曰:权不可不度也。”[16]上考度天时,下考度地利,中考度人和,得天时、地利、人和,就举国上下齐动,同心协力对敌,如此而战,便可获“全胜大胜”。

四、谋兵保国,计必先定

兵为凶器、危事,战争耗财、伤命,故用兵征战,不可不谋、不慎、不计,只有慎虑、审谋、缜计,方可取胜。因此,《管子》的作者,极为重视谋略、计策在战争中的重要作用。强调谋略,以谋取胜,谋定后动。“谋得兵胜者霸。”“计数得,则有明也。”[17]因为“谋无主则困,事无备则废”,故必须以“智谋胜之”[18]只有“慎谋乃保国”
。否则,“失谋而败,国之危也。”[19]以谋略战胜敌人是用智慧胜敌保国的上策和先决条件。所以“争强之国,必先争谋。”[20]“谋”为计谋、智谋、韬略,以“谋”胜敌,是为善用兵者,即使动用军事手段与敌人较量,也要先定计谋,而后出兵作战,方可取胜;如果计谋未定而出兵作战,则战之自败,败之自毁。《管子》说:“凡用兵之计,……计必先定而兵出于竟。计未定而兵出于竟,则战之自败,攻之自毁者也。”[21]又说:“凡败伐之为道也,计必先定于内,然后兵出乎境。计未定于内而兵出乎境,是则战之自败,败之自毁也。”[22]“计”为计谋、计划、计策,作战方案,制定完备而周密的作战计谋、方案,方可出兵作战。否则,不可出境作战。计未定而出境作战,则战之必败,故要计定而后战。

《管子》所讲的“计”,既包括计谋、谋略、计策,又包括计数、计量、算计。用兵作战,不定计谋不成,不明计数也不成。所以说:“刚柔也,轻重也,大小也,实虚也,远近也,多少也,谓之计数。……不明于计数而欲举大事,犹无舟楫而欲经于水险也。……举事必成,不知计数不可。”[23]谋划战争,制定计策,必须对敌我双方的各种情况,进行全面的分析、判断。“计”为主观意识、谋略;“数”为客观情况、条件;“计数”为主观谋算与客观情况的统一、符合。“计数”就是计量刚柔、轻重、大小、虚实、远近、多少等条件。在军事活动中,必须从这些方面来计算、度量、权衡敌我力量和取胜条件,计数者胜,不计数者险,故云“不知计数不可”。就是说,用兵作战,举事伐敌,必须明于计数。只有明于计数者,才是战而胜之者。所以说:“举兵之日而境内不贫者,计数得也。战而必胜者,法度审也。胜而不死者,教器备利,而敌不敢校也。得地而国不败者,因其民也。因其民,则号制有发也。教器备利,则有制也。法度审,则有守也。计数得,则有明也。治众有数,胜敌有理,察数而知理,审器而识胜,明理而胜敌。”[24]要想举兵而胜,就要计数得,法度审,教器备利,因民有制。这些都要在出兵之前,作出全面而周密的计算,计先定而后战,战之则胜。

五、知彼知己,百战百胜

与计定而后战,谋定而必胜思想密切相联的是知彼知己,百战百胜。《管子》明确指出,明于计数者胜。而明于计数实为一个“知”字。“知”为知彼、知己,只有知战,战才能胜。

因为兵为诡道、诈事,交事的敌我双方都采取各种诡诈手段欺骗、引诱、迷惑对方,这便给认识战争带来了复杂性、困难性。战争中,知己难,知敌更难。所以《管子》十分重视,强调“知敌”的问题,这就是:“凡攻伐之为道也,计必先定于内,然后兵出乎境。……故不明于敌人之政,不能加也;不明于敌人之情,不可约也;不明于敌人之将,不先军也;不明于敌人之士,不先陈也。是故以众击寡,以治击乱,以富击贫,以能击不能,以教卒、练士击驱众、白徒,故十战十胜,百战百胜。”[25]知道敌人的政、情、将、兵等各种具体情况,再与敌人交战,就可以百战百胜。

战争是一个极为复杂的事物,必须从各个方面加以认识和察知。不仅要审知敌国的各种情况,而且要审知其盟国的各种情况。《管子》提出“八观”,即从八个方面来观察、求知敌国的情况,以求战而胜之。所以说:“计敌与,量上意,察国本,观民产之所有余不足,而存亡之国可知也。敌国强而与国弱,谏臣死而谀臣尊,敌情行而公法毁,然则与国不恃其亲,而敌国不畏其强,豪杰不安其位,不积劳之人不怀其禄。悦商贩而不务本货,则民偷处而不事积聚。豪杰不安其位,则良臣出;积劳之人不怀其禄,则兵士不用;不偷处而不事积聚,则囤仓空虚。如是而君不为变,然则攘夺、窃盗、残贼、进取之人起矣。内者廷无良臣,兵士不用,囤仓空虚,而外有强敌之忧,则国居而自毁矣。故曰:“计敌与,量上意,察国本,观民产之所有余不足,而存亡之国可知也。……故以此八者,观人主之国,而人主无所匿其情矣。”[26]“观”为观察、调查、侦知,对于敌国及其盟国的政治、经济、军事等各方面的情况,进行全面的观察、了解。“八观”即从八个方面作系统观察:一观知饥饱,调查粮食的余缺;二观知贫富,调查贫富的状况;三观知侈俭,调查消费和风气;四观知虚实,调查经济的实力;五观知治乱,调查社会的安定程度;六观知强弱,调查国家的政治、军事力量;七观知兴灭,调查预知兴灭的情况;八观知存亡,调查估量存亡的命运。如此观察、调查敌国及其盟国的情况,使其无法隐蔽、掩盖,再制定制胜之策,方可胜之。

治军保国,用兵作战,既要知敌,又要知己。将帅要知兵,士卒要相识,这样才能“战则胜”、“守则固”。所以说:“卒伍之人,人与人相保,家与家相爱,少相居,长相游,祭祀相福,死丧相恤,祸福相忧,居处相乐,行作相和,哭泣相哀。是故夜战其声相闻,足以无乱;昼战其目相见,足以相识。欢欣足以相死。是故以守则固,以战则胜。”[27]实行卒伍之法,使官知兵、兵相知,步调一致,齐心协力,以此守则固,战则胜。

“知”包括知敌、知己、知天、知地、知将、知兵等,只有一切遍知之、尽知之,方能全胜之、尽胜之。

六、教民习武,赏罚分明

《管子》的作者认为,国家的存在重于父母,城邑是国家的象征。如果有城无人,就等于空守平墟,有人而没有战技、武器、积蓄,亦是与祸同居。因此,要教民备战习武,练习阵法,掌握战技,能战能守。所以说:“民者,所以守战也。故虽不守战,其治养民也,未尝解惰也。”[28]守战是人民的一个重要职责,不守战则不能治养民众,解其惰情,所以要训练民众,使之能守战。

教民习守战,是为国治政的一项重要任务,所以要把治国与强兵结合起来。这就是:“不能治其民,而能强其兵者,未之有也。能治其民矣,而不明于为兵之数,犹之不可。不能强其兵,而能必胜敌国者,未之有也。”[29]教民习武,是治民之政,为兵之术。不教民习武,而令民作战,等于令民送死;教民习武,掌握战技,令其作战,战则必胜。

为了有效地训练民众,就必须把民众组织起来。当我组织、训练民众时,敌人知道之后,亦加紧备战、练兵,这样战胜敌人就困难了。要想做到教民习武、练兵而敌不知,就要“作内政而寓军令”,即隐蔽自己,迷惑敌人。在《管子·小匡》篇中,通过齐恒公与管仲的问对,将“事有所隐而政有所寓”,“作内政而寓军令”的措施,即组织民众,进行军事训练,而不使敌国察觉的具体方法,作了详细的规定,从而使民众习战,上下一致,万众齐心,以守则固,以战则胜,有此教士三万,便可以横行天下,讨伐无道,无往不胜。

为了有效地组织民众,教民习武,严明纪律,就必须以法治军,赏罚分明。明法审令,使民不得迁徙,以免混乱编组,而使其共生共死,相互协助,彼此救援,共同对敌。

法令的一个重要作用是赏功罚罪,治国用兵。《管子·权修》篇说道:“法者,将立朝廷者也。将立朝廷者,则爵服不可不贵也。……法者,将用民力者也。将用民力者,则禄赏不可不重也。禄赏加于无功,则民轻其禄赏;民轻其禄赏,则上无以劝民;上无以劝民,则令不行矣。法者,将用民能者也。将用民能者,则授官不可不审也。……法者,将用民之死命者也。用民之死命者,则刑罚不可不审。”就是说,赏功罚罪,要明法审令,是非分明,赏罚严明,取信于民,有利于战。否则,民不畏法,兵不守令,则国不得治,兵不能战。所以说:“言是而不能立,言非而不能废,有功而不能赏,有罪而不能诛,若是而能治民者,未之有也。……不能治其民,而能强其兵者,未之有也。”[30]治民必当用赏罚,治军更当如此。有功必赏,有罚必诛,天下必从之,用兵必胜之。赏罚分明、公平、合理、合法,就能做到令行禁止,鼓舞士气,提高战斗力,战之则必胜。

七、国富兵强,战胜守固

《管子》的作者认为,战争的根源是为了争夺物质利益而引起的,而经济实力则是战争胜利的物质基础。因此,要想攻则取,守则固,赢得战争的胜利,就必须具备雄厚的经济实力。就是说,只有国富才能兵强,只有国富兵强,才可以战则胜,守则固,国安全,民乐业。

据此,《管子》的作者,在重赏罚、明法令的同时,又提出重聚民,安百姓,以农富国强兵而安天下的思想。这就是:“威伤则重在下,法伤则货上流,教伤则从令者不辑,众伤则百姓不安其居。重在下则令不行,货上流则官徒毁,从令者不辑则百事无功,百姓不安其居则轻民处而重民散。轻民处,重民散,则地不辟;地不辟,则六畜不育;六畜不育,则国贫而用不足;国贫而用不足,则兵弱而士不厉;兵弱而士不厉,则战不胜而守不固;战不胜而守不固,则国不安矣。”[31]这是说,权威被伤害,君权就会下移;法制被伤害,财货就会通过贿赂往上流;教化被伤害,民众就不会和睦;民众被伤害,百姓就不得安居。君权下移,政令便无法推行;财货上流,官德就必然败坏;臣民不和,百事都无功效;百姓不得安居,就会使盗贼留而务农者散,这样就会使土地不得开辟,六畜不能繁育,国家贫困而财用不足,兵力衰弱而士气不振。如此,则战不能胜,守不能固,国家当然就不会安定了。《管子》的作者认识到军事、战争对经济、政治的依赖关系,这无疑有其合理之处。

在中国古代农业经济占主导地位的社会里,思想家、政治家、军事家所讲的经济,主要是指农业生产而言。《管子》的作者,亦同样如此。他们认为,农业生产是国富兵强的物质基础,只要农业丰收了,粮食充足了,国家就富足了,军队就强大了。所以说:“凡治国之道,必先富民,民富则易治也,民贫则难治也。……故治国常富,而乱国必贫。是以善为国者,必先富民,然后治之。……夫富国多粟生于农,故先王贵之。
凡为国之急者,必先禁末作文巧。末作文巧禁,则民无所游食;民无所游食则必农。民事农则田垦,田垦则粟多,粟多则国富,国富者兵强,兵强者战胜,战胜者地广。是以先王知众民、强兵、广地、富国之必生于粟也。故禁末作,止奇巧,而利农事。……舍本事而事末作,则田荒而国贫矣。”[32]农业是富国强兵的本业,一个国家要想富国强兵,就必须发展农业生产,禁止奇技淫巧的末业发展,使民众专心致力于种田务农,多打粮食,不游手好闲,懒惰游食。粮食多了则国家富,国家富则兵力强,兵力强则战必胜。因此必须固本禁末。

据此,《管子》的作者提出了寓兵于农的措施,提倡劳武结合,兵农合一,这样可以使粮食充足,战而不匮。这就是:“缮农具当器械,耕农当攻战,推引铫耨以当剑戟,被蓑以当铠襦,菹笠以当盾橹。故耕器具则战器备,农事习则功战巧矣。……故春仁、夏忠、秋急、冬闭,顺天之时,约地之宜,忠人之和,故风雨时,五谷实,草木美多,六畜蕃息,国富兵强,民材而令行,内无烦扰之政,外无强敌之患也。”[33]农即兵,兵即农,农业生产工具亦是军队作战的武器,平时务农、习武,战时出征作战,发展农业生产,增强军事实力,如此顺天时,约地利,忠人和,不误农时,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六畜兴旺,国富兵强,就会既无内忧,又无外患了。

八、以奇用兵,以实击虚

《管子》既重战略、策略的谋略、计谋,又重战法、战术的以奇用兵,以实击虚,出奇制胜。

因为战争形势,敌我态势是变化多端,神妙莫测的。为了应付这种瞬间万变,变化无穷的形势,就必须以变应变,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使敌人无法应付我之无常变化。只有这样方能动之有功,战之则胜。所以说:“三官、五教、九章,始乎无端,卒乎无穷。始乎无端者,道也;卒乎无穷者,德也。道不可量,德不可数也。故不可量则众强不能图,不可数则伪诈不敢响。两者备施,则动静有功。径乎不知,发乎不意。径乎不知,故莫之能御也;发乎不意,故莫之能应也。故全胜而无害。因便而教,准利而行。教无常。行无常,两者备施,动乃有动。”[34]这是说,用兵之法,如同道不可度量,德不可测算一样,变化多端,没有穷尽。所以敌人再强大也无法图谋我军,敌人再诡诈也不敢对抗我军。两者兼施,不论动兵和静守,都能够取得成功。过境而敌不知,发兵出敌不意。如此,则敌人无法防御,也无法应付。我能获得全胜而无伤害。要根据战争的实际需要进行教练,因利而动。所以教练、行动,都要打破常规。两者兼施,一动兵就会取得成功。

《管子》的作者,在用兵作战上,提倡以奇用兵,以实击虚,出奇制胜。

据《管子·小问》篇载:齐恒公问管仲:“野战必胜若何?”管仲回答道:“以奇。”就是说,要使野战必胜,就要用奇兵,以奇取胜。所谓“奇”,即为“奇举发不意,则士欢用。”[35]出敌不意,攻敌无备,欲东而西,变化无常,令敌不知所措,无法应付。我则掌握战争的主动权,战场上的指挥权,做到全胜而无害,这才是善用兵者。所以说:“善者之为兵也,使敌若据虚,若搏景。无设无形焉,无不可以成也;无形无为焉,无不可以化也。此之谓道矣。若亡而存,若后而先,威不足以命之。”[36]善于指挥用兵作战的人,要使敌人处在空虚的地方,如同与影子搏斗。保持无方位、无形体的状态,这样就没有不胜利、不成功的。这种无形无为、变化无穷的状态,便是“道”的境界。它好像无有却真实存在,好像在后却真实在前,其威力是无穷的。

善于用兵作战的人,还在于出奇兵以攻敌之虚,不与敌人死打硬拼,要在全面掌握敌情的基础上,以我之有备而攻敌之无备。所以说:“善攻者,料众以攻众,料食以攻食,料备以攻备。以众攻众,众存不攻;以食攻食,食存不攻,以备攻备,备存不攻。释实而攻虚,释坚而攻
,释难而攻易。”[37]善于用兵作战的人,就是在审知敌我兵卒之数,计算敌我粮食之量,计量敌我装之备的基础上,采取避实就虚,释坚攻脆,释难攻易,以实击虚,打击敌人,夺取胜利。

九、君明将贤,效实用人

治理军队与治理国家一样,要选择有才能的人,使之建设军队,团结士卒,上下同心,齐心协力,共同对敌,方能胜敌。因此,《管子》的作者提出明君贤将、效实用人的治军原则。

《管子》的作者认为,明君的用人之道是“论材、量能、谋德而举之”,如此“选贤论材”,“举而得其人”,便是“主得道,贤材遂,百姓治。”[38]君之职在于知人善任,选贤任能,使人尽其材,官胜其任,将胜其职。尤其是治理军队,更要举贤任能,没有贤能之人治军用兵,便不可能征服有罪之国。所以说:“选贤举能不可得,恶得伐不服邪?百夫无长,不可临也;千乘有道,不可侵也。”[39]君主有道,将帅有能,则国可理,兵能战,故明君要选贤任能,择贤任将。

一个人贤与不贤,能与不能,智与愚,勇与怯,不在于其玄虚高妙之论,而遍视其实际功绩和能力,故要效实用人,以实事试之。所以说:“明主之择贤人也,言勇者试之以军,言智者试之以官。试于军而有功者则举之,试于官而事治者则用之。故以战功之事定勇怯,以官职之治定愚智;故勇怯智愚之见也,如白黑之分。乱主则不然,听言而不试,故妄言者得用;任人而不官,故不肖者不困。故明主以法案其言而求其实,以官任其身而课其功,专任法不自举焉。……凡所谓功者,安主上,利万民者也。夫破军杀将,战胜攻取,使主无危亡之忧,而百姓无死虏之患,此军士之所以为功者也。”[40]君明将贤,国家安定,民众得治,攻则取,战则胜,国无忧,民无患。因此,《管子》把主明、相智、将能,视为军队建设的三个重要条件,“主兵必参具者也。主明、相知、将能之谓参具。”[41]三者具备,各司其职,各负其责,举兵必胜。

《管子》的军事思想是十分丰富而有价值的,有许多内容在当今仍然为人们提供宝贵的思想镜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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