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份讲话尽显梁湘本色

“我希望市长同志给我一个户口。另外，我在未去之前，就此先立下遗嘱，死后我的骨灰安放在梧桐山上。我要面向世界，看到中国的未来！”22年前的5月，已故深圳市原市委书记梁湘在市委大楼全市局以上干部大会作了这样的离职讲话。
　　昨天，本报《血路》推出首日，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读者，将梁湘当年这份离职讲话稿送到本报。他希望披露这份讲稿以让更多的人知道梁湘的本色，也希望特区官员能从中汲取营养，获得力量。
　　据了解，1986年5月22日上午，深圳市委大楼六楼礼堂举行了深圳市局以上干部大会，时任广东省委书记的林若正式宣布中央和省委决定：梁湘5年来在深圳做了大量工作，现在年纪大了，要退居二线。之后梁湘作了离职讲话。
　　作这些讲话时，时任深圳市委书记的梁湘，已经是一位68岁老人，此前他在深圳特区已工作了5年。当年省领导刘田夫评价“在特区真正打开局面的梁湘”在离职讲话中称，他回忆一下历史，自己没有虚度年华。
　　让更多人知道那个年代
　　昨天中午，那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先生将一份标有“梁湘于1986年5月22日上午，在市委大楼全市局以上干部大会的离职讲话”字样的5页纸打印稿交到记者手中。他说这不是原稿，但完全忠实于原稿的所有文字。怕字迹年久褪掉，他让人录入电脑，多次打印并一直保存，至今已20多年。“在这个时候拿出来，让更多的人怀念并知道那个年代，感受一下什么叫特区的好干部，就像你们今天报纸所写的，让今天特区的官员汲取营养也好，力量也罢。”这位先生称，保存这份讲稿的一定不只他一个人。
　　随后记者就这份长达5页、逾2300字的离职讲话稿内容向梁湘的亲属以及过去在其身边共事的人进行求证。梁湘的弟弟―――满头银发的梁文森，昨天一大早就接到不少读者打来的电话。当看到出示在他面前的这份讲话稿时，老人家唏嘘不已。老人细读之后，抚摸讲话稿的手开始有些颤抖，他说这应该是那个“5？22”讲话稿。此后，记者又分别向当年梁湘身边的同事一一求证，证实此稿就是梁湘当年离职时的讲话，此前，国内还未有媒体披露过。据过去在梁湘身边的人回忆，梁湘的话讲完后，会上有人禁不住潸然泪下。
　　深圳人需要重评梁湘
　　知名南方评论人士金心异读过梁湘的离职讲话后，直叹“梁湘真的是大忠诚，是一个真正的共产党员”。在他看来，梁湘一生的业绩肯定不只是深圳特区的开拓，他后来又被赋予历史重任，担任海南省首任省长，在海南也留下了很好的政声，但究其一生，梁湘这个名字与深圳如此紧密地联系在一起，这既是梁湘的骄傲，也是深圳的骄傲。而如何客观公正地看待1979-1985年那段特区初创的历史，如何看待梁湘在深圳历史上的地位，到今日，也仍是一个未完成的工作。深圳人需要重评梁湘。
　　■梁湘离职讲话
　　“如果必须生一千次，我愿意生在这个地方；如果必须死一千次，我也愿意死在这个地方”
　　我首先表示完全拥护中央和省委的决定。当然此时此刻我的心情也很不平静，原因很多。我是很高兴很放心的。有人曾经问我，深圳最大的特点是什么？我说：是年轻。著名诗人艾青来深圳时写有这样一段诗：“这里是年轻的特区，年轻的城，年轻的事业，年轻的人。”胡耀邦同志1983年视察深圳时也说：“英雄出自少年郎！”现在，我们又看到大批优秀的中青年干部充实到领导班子来，这是我们党的事业后继有人、兴旺发达的表现。我已经是超期服役的年龄了，退下来，让年轻同志接轨，长江后浪推前浪，这是历史的必然规律。
　　坚持改革开放，我们的民族就大有希望
　　从另一种感情来讲，自己可以欣慰的是：我从1936年参加中国共产党到现在，正好是50周年，半个世纪。我回忆一下历史，可以说，没有虚度年华。1935年我在广州参加学生爱国运动，然后在学生运动推动下参加了中国青年同盟，1936年转为中国共产党党员。抗日战争爆发，我来到北斗星升起的圣地―――延安，那时给我的教育太大了，逐步养成艰苦奋斗的优良传统作风，由于在延安党校工作了几年（担任党校总支书记），对党的事业始终充满了信心。打江山的时候我想的就是胜利。经过前仆后继的奋斗，我们的党终于胜利了。东北解放时，我参加了接管工作。后来我随叶剑英元帅接管了广州，当时想的也是胜利。又是二三十年过去了。实践证明，共产党人管城市、搞建设也是能学会的。“文化大革命”时，因我对大拼厂提出意见，就说我穿新鞋走老路，不能搞工业，把我流放到粤北山区去。即使那时，我对我们党、对我们的事业也没有丧失信心。我坚信，道路虽然曲折，前途仍是光明。这也是我来深圳后对特区事业的信念所在。
　　我衷心感谢深圳市各级干部和广大群众对我工作的支持。我是1981年3月，中央和省委任命我来深圳工作的。一转眼就过去五年多了。五年，在人生的历程上只能说是一个很小的段落，但在特区这五年的实践，却意味着我们党的改革开放政策是正确的，成功的，意味着我们建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的前景是广阔的。通过特区的实践，也可以肯定我们党在十二大提出到本世纪末我国工农业产值翻两番的战略目标，是完全可以实现的。改革开放，是符合历史潮流、顺乎人民意愿的壮举！坚持社会主义方向，坚持改革开放，我们的国家、我们的民族就大有希望，我们中国就可以屹立于世界民族之林。我们应该珍惜特区这个大好形势，应该认真总结我们的经验，把我们的工作更上一层楼，提到新的高度。因为中央、省委和全国人民都关注深圳特区。我们一定要把特区办好、办成功。这也关系着我国的信誉、我国的形象。我们肩负着这一伟大的重任。
　　当时敢来深圳的人，都是有抱负、有胆识的
　　在座的诸位，有很多是和我同时来或比我先来到这里的。应该说，当时敢来深圳的人，都是有抱负、有胆识的。社会上议论很多，特区在初创时期，生活工作条件甚为艰苦。我当时也是抱着“破釜沉舟，背水一战”的决心来的。这五年，我们同甘共苦，同舟共济，共同奋斗。可以说，甜酸苦辣什么滋味都尝过，委屈呀，阻力呀，矛盾呀，重重困难都有。可谓“特区风风雨雨之夜共度，取得工作成绩的欣慰共享”，在我工作最困难的时候，是你们给了我很多的支持、很多的鼓励和帮助，也给了我很大的力量。如果没有你们，没有广大群众和我们市委、市政府“一班人”的齐心合力，艰苦奋斗，流血流汗，肯定地说，就不会有深圳的今天。在这奋斗过程中，个别同志还为特区事业献出了宝贵的生命，现在谈起来，心里是很不平静的。在这里，我再次深深地向大家表示崇高的敬意和衷心的感谢！
　　还有一点是，我希望大家继续保持改革开拓精神，继续奋力爬坡，更上一层楼。因为我们建立特区是一个新的事物，是一个试验，没有现成模式，没有前人的经验，要靠我们不断探索，不断总结经验，所以必须有创新的精神，改革的精神。要按照中央和省委的指示精神，并从实际出发，实事求是地去做好我们的工作。中央关于改革开放的一系列政策，总结了我国建国以来正反两个方面的经验，是从马列主义的宝库里―――特别是列宁关于利用资本主义的资金、技术来发展社会主义生产力的这一理论中来的。所以，我们在新的历史时期，要闯出一条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道路，必须坚持和深刻领会中央的决策精神，不管遇到什么困难，遇到什么阻力，都要坚定不移地朝着中央指引的方向，奋勇前进。
　　我们在工作中，要胜不骄，败不馁，不要计较个人得失。我在深圳这几年，就是始终抱着这样一个信念的。无私才能无畏，既然在我的晚年，走上了这样一条追求之路，当然就要毫不吝啬地去奉献一切，站好最后一班岗。
　　现在市领导班子作了调整充实，李灏同志来接替我的职务。我相信，市委新班子在李灏的率领下，肯定会做得更好的。李灏同志长期主持经济工作，很有经验。我相信，新的班子一定会更加朝气蓬勃地工作，把特区办得更好。这也是我的衷心希望。
　　先立下遗嘱，死后我的骨灰安放在梧桐山
　　最后要说的一点，就是我个人今后的打算。我虽然退居二线，但我要做到“生命不息，战斗不止”，因为共产党人讲的是“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这也是共产党人应有的本色。当然，我在深圳工作了五年多，对特区的一草一木、一山一水都有感情，对我们一起艰苦奋斗的同志更有感情。因此，我还是留在这里，定居在这里，我时刻关心着特区的每一个发展，每个变化。还希望市长同志给我一个户口。另外，在我未去之前，就此先立下遗嘱，死后我的骨灰安放在梧桐山（李灏插话：梧桐山有幸埋忠骨！），我要面向世界，看到中国的未来！智利大诗人聂鲁达不是有这样一段诗吗？“如果必须生一千次，我愿意生在这个地方；如果必须死一千次，我也愿意死在这个地方”。现我就借用这段话来回答同志们对我的关心。
　　至于今后的生活，我要在这里潜心读书，因为过去实践得多，学习时间太少，所以，在有生之年还是要好好读书，特别是有关经济学方面的。根据特区的经验，很好地研究一下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道路。还准备到内地、特别是沿海开放城市走一走，看一看，搞些社会调查，吸收他们的经验，这对研究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是有很大帮助的。
　　注：此为1986年5月22日上午梁湘在市委大楼全市局以上干部大会上的离职讲话，标题为编者所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