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跨三大暴利行业的史玉柱裸退：互联网不是叔辈玩的

本报记者 施建 广州报道

中国互联网是一个年轻的行业，这个满打满算不到二十年的年轻行业，活跃着以年轻、富裕为标签的“创一代”。
当前中国排名靠前互联网公司的创始人中，腾讯的马化腾、网易的丁磊、奇虎360的周鸿祎、盛大的陈天桥均是70后，刚届不惑之年；百度的李彦宏和小米的雷军分别出生于1968年和1969年；年龄相对稍大的阿里巴巴集团马云和搜狐张朝阳今年也仅有49岁。
然而，这个由年轻创业者把持的年轻行业，却不断传出退休的消息。除马云将在今年5月10日辞去阿里巴巴集团CEO之外，其好友史玉柱似乎更加着急，把卸任巨人网络（NYSE：GA）CEO的时间定格在4月19日。
“在西方的管理概念中，董事长是个虚职。”4月9日，宣布辞去CEO职位的史玉柱第一时间接受记者采访时强调，尽管其仍担任巨人网络的董事长，但此次退休是裸退，不仅不管巨人网络的事务，也不会再另起炉灶从事其他行业，而是把自己的时间交给“玩和公益”。
在中国改革开放成长起来的一代创业者中，史玉柱堪称话题商人。他不仅经历了少年得志后的一败涂地，二次创业过程中则横跨保健品、银行、网络游戏等三个暴利行业，并以对人性的中国式把握，屡试不爽地赚得超额利润。
如今，他的退休再次成为热门话题。
“互联网不是叔辈玩的”
“自己年龄大了，还主观，老认为自己是对的，要按照自己的思路做，那一做就做砸了。”
“互联网是年轻人的世界。”史玉柱说，这是马云灌输给他的观点，“到一定年龄一定要把位置放出来，否则对公司发展不利，因为互联网需要活力”。
史玉柱说，像他这个年龄，思维上已经固化了，“互联网不是叔辈玩儿的。”
1962年出生的史玉柱，现年51岁。在很多行业，这都是一个年富力强的年纪。不过，对于自己的思维固化，史玉柱甚至拿出了“证据”。
“我主政巨人网络的时候，业绩上蹿下跳，这说明我的思维有问题。”史玉柱说，三年前他自己退到二线，在旁边看，让管理层冲到一线，“他们明显做得比我好，连续12个季度的业绩都在增长”。
巨人网络最新发布的2012年四季度财报显示，期内其营收为9180万美元，同比增长15.5%，环比增长5.2%；净利润为1330万美元，同比下滑66.4%，环比下滑73.5%。显然，史玉柱所言的连续12个季度增长是就营收这一指标而言的。
“自己年龄大了，还主观，老认为自己是对的，要按照自己的思路做，那一做就做砸了。”史玉柱举例说，比如游戏研发过程中的规则设定，当玩家批评巨人的游戏收钱太黑时，他一度取消了部分收费设定，但这样一来却伤害了很多花钱的玩家，“这些人民币玩家受到了伤害，他们一走，巨人的收入就跌下去了”。
史玉柱说，年轻人对互联网理解得更深刻，以刘伟为总裁的年轻人管理层很好地处理了巨人游戏中人民币玩家和非人民币玩家的平衡，“极左不行，极右也不行，他们采用了双方都能接受的方式，不像我经常感情用事。”
“感情用事”的史玉柱，是巨人的创始人兼绝对控股股东，真要固执己见起来，威力自然不小。在研发《征途2》的时候，史玉柱有一次与主抓该产品的巨人网络副总裁纪学锋起了分歧，双方一时争执不下，恼羞成怒的他重重地把自己的iPhone4摔在了地上。
“我要求他们改了几件东西，最后发现我都是不对的。”史玉柱说，由于在《征途2》研发过程中的前车之鉴，他在巨人网络刚刚发布的新游戏《仙侠世界》的研发过程中就没有再自作主张了。
4月9日，《仙侠世界》在广西桂林举行内测发布会，史玉柱也正是在这个场合宣布辞去巨人CEO。巨人网络的财报显示，其主要营收仍然来自发家之作《征途》及其后续演进产品《征途2》。由巨人另一位副总裁丁国强主抓的《仙侠世界》，很大程度上将决定巨人能否走出诸多网络公司普遍存在的“一招鲜、吃遍天”局面。
史玉柱说，三年前之所以是半退休，是因为还对《征途2》和《仙侠世界》放不下心，现在前者的业绩还不错，后者也已内测发布了，是时候说再见了。
横跨三大暴利行业
不管是卖脑白金、投资银行股，还是涉足网络游戏，史玉柱二次创业过程中的这三个支点都是不折不扣的暴利行业。
史玉柱是从巨人网络的CEO任上退休，但作为一个话题商人，他的足迹并不限于互联网行业。
4月9日，史玉柱向记者回忆说，自己最开始是一个“写程序、卖程序”的程序员。
这是不少中国商界人士都稔熟的故事，史玉柱从1989年开始创业，靠巨人汉卡成为一时的风云人物。1992年，史玉柱落户珠海，在这里成就了他早期的辉煌。但用史玉柱自己的话来说就是，也是在珠海，“他开始头脑发热，自己认识不了自己了，不知道自己有多高多大，然后就乱投资”。
当时，史玉柱一下子投资了十几个行业，其中最令人扼腕的是巨人大厦。这幢设计之初为18层的大楼，在他头脑发热的刺激下，最终不断加码到72层。
“事实上，根本没有这个财力，就摔了跟头。”史玉柱说。
对于很多人来说，即使故事到此为止，已经足够精彩，但史玉柱却从1997年开始了另一段荡气回肠的二次创业。
现在回过头来看，不管是卖脑白金、投资银行股，还是涉足网络游戏，史玉柱二次创业过程中的这三个支点都是不折不扣的暴利行业。
脑白金的主要成分是褪黑素，这种由脑内松果体分泌的成分具有调节睡眠的作用。“脑白金成功中第一位的是功效，骗你是小狗，我吃了15年了。”史玉柱对记者说，很多人以为脑白金成功是因为广告轰炸，其实不是，关键的是两点：一是它作为食品没有副作用；二是吃了之后半小时就想睡觉了，那证明有效。
至于广告轰炸，史玉柱说，脑白金真正投入的广告费远没有外界想象得那么多，窍门在于“脉冲式投放”。
“我们一年投两次，一次在中秋节，一次在春节，那十五天大量地投，让你烦，你就记住了。”史玉柱说，过了这十五天，你就看不到脑白金的广告了，这么一算下来花的钱其实并没有那么多，“这是技巧”。
尽管脑白金在功效、广告营销上颇多争议之处，但史玉柱成功地借此咸鱼翻身，不仅还清了因巨人大厦欠下的钱，而且再次成为有钱人。
这一次，他不再年少，也不轻狂。在脑白金项目上几经腾挪后套现退出，史玉柱开始将目光瞄准银行业。2002年，参股华夏银行；2003年，开始投资民生银行，并一直延续至今。
对于民生银行的投资，史玉柱说：“我不是博取短期的价差，是长线投资，对外承诺三年不退出。”
前段时间，史玉柱的微博上连续秀出各地美食，这是他到各地游玩的同时对民生银行做调研。“调研的内容很多，首先我看它当地的楼是买的还是租的。”史玉柱说，中国的很多银行净资产是低估的，光楼这一项，如果采用国际通用准则计算，五年内银行都不用再融资了。
“巨人网络这么些年分红的钱，基本上都投到民生了。”史玉柱说，美国资本市场对网游行业不了解，给出的市盈率很低，巨人网络和其他网络公司只好采取大比例分红的方式回报股东。
财报显示，巨人在2009年到2013年分别派发了总额约4080万美金、4090万美金、4120万美金、7060万美金和1.005亿美金的现金股利。2011年，巨人董事会还宣布了一次每股3美元的特殊股利发放计划，涉资达7.082亿美元。由于史玉柱及其女儿史静在巨人网络的持股超过50%，巨人历年来的高额分红让史玉柱成功套现了大笔资金。
史玉柱到底有多少钱？4月9日，他在记者面前的说法是，“我真没多少钱，跟巨人公司一般的白领差不多，巨人公司是有很多钱，但那没法动，平常我要支100元，刘伟（巨人总裁）都不给。”他这里所言的“钱”应该指的是现金。至于身家，根据福布斯发布的一份2012年中国富豪榜，史玉柱以118.4亿元的身家位列第42位。
接班人逻辑
对于巨人的CEO人选，史玉柱在回应本报记者追问时，还是表明了自己的原则：一是不用空降兵；二是女儿不会接班。
史玉柱说，之前脑白金和银行等投资业务都已经交给专门的团队去打理了，加上这次把巨人网络CEO的职位让出来，自己算是彻底退休了。
从少年得志到一败涂地，从二次创业再到身家过百亿，史玉柱说，在此过程中，自己的金钱观确实变化很大。创业初期的想法挺庸俗，就是想赚钱，过一点富裕生活，看到的金钱背后的汽车、房子和其他消费品，而现在金钱就是一个数字，“它是衡量你事业成功程度的一个指标，就像温度计一样，是一个数值，钱很重要，但重要性已经不是它背后能买什么东西了”。
不过，在“彻底退休”之前，摆在史玉柱面前的一件当务之急是选出巨人网络的新CEO。对此，作为巨人绝对控股股东的史玉柱显然已有定案，但由于上市公司的一定规定，还不能对外披露。
谜底揭开的时间是4月19日。
不过，对于巨人的CEO人选，史玉柱在回应本报记者追问时，还是表明了自己的原则：一是不用空降兵；二是女儿不会接班。
“我坚决反对空降，代价高，成功案例少。”史玉柱对记者表示，除了CFO等专业领域的人才可以空降外，CEO、总裁等一定要土生土长，“大树一定要从自己的土地上生长出来，这一点我非常坚决”。
与此同时，当一众中国家族企业对由子女继承还是交给职业经理人而定夺不下时，史玉柱同样坚决地称，“我的女儿不存在接班的问题。”
史玉柱说，在自己的公司中，中层干部以上找不到自己的直系亲属，“我不主张家人和亲属在公司任职，这会给干部带来管理上的不便，对直系亲属本身也不好，会让其心态不好”。
巨人网络目前的管理团队包括董事及总裁刘伟、常务副总裁纪学锋、首席技术官宋仕良、首席财务官张颖，以及丁国强、彭程、吴萌、费拥军、汤敏等五位副总裁。
根据史玉柱的接班人逻辑，目前业界预测刘伟和纪学锋的可能性最大。刘伟早在1992年就担任珠海巨人集团的办公室主任，此后不管逆境还是顺境，一直追随史玉柱至今。纪学锋则在2005年从复旦大学硕士毕业后就加入巨人网络，是巨人两款当家网游《征途》和《征途2》的操盘手。
在《21世纪经济报道》IT版的微信公共账号"weTech"近日发起的一项读者调查中，刘伟和纪学锋的得票不相伯仲，均在50%左右。
史玉柱的精神“遗产”
“做什么事都要脚踏实地。”当问及对创业者的告诫之语时，史玉柱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了这么一句。
红色上衣、白色裤子，这是史玉柱近年来在公众场合的标准装，4月9日也不例外。对此，史玉柱解释：“我36岁那个本命年，妈妈给我买的这个衣服，她可能是有讲究的，后来嫌麻烦就一直没换。”
史玉柱说，中间偶尔也穿过其他颜色，但现在衣柜里都是这种搭配，大概有二三十套。
除了着装上的令人印象深刻，作为一个传奇的话题商人，史玉柱留给创业者的精神“遗产”可能要厚重得多。
“做什么事都要脚踏实地。”当问及对创业者的告诫之语时，史玉柱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了这么一句。
史玉柱的经验和教训显然不止于此。除却早年“冲昏了头”的痛定思痛，史玉柱二次创业过程中，其实不乏模式创新的独到之处。
比如，史玉柱进军网游市场时，较早提出了“永久免费”的概念，其首款产品《征途》在收入模式上主要靠向游戏玩家卖虚拟道具和装备，新开创了一个所谓的“人民币玩家”群体。在市场定位上，与不少网游厂商拼着头争抢一二线城市市场不同，史玉柱的视角更加草根，认为三四线市场的潜力更大；在营销推广上，巨人公司更加重视地面推广，借鉴脑白金的经验，史玉柱也率先在媒体上为其网游产品发起广告攻势。这些在当下都已经被各大厂商视为司空见惯的手段，而在六七年前不得不说是颠覆性之举。
对人性的把握，也是史玉柱的强项之一。比如脑白金的广告，有人戏虐，它有资格年年被评为“恶俗广告”之首，但效果是让人记住了它。
“十佳广告倒是年年换，因为许多公司都倒闭了。”史玉柱一次在接受采访时如此回应和阐述其广告之道：“评选广告的专家们唯美，讲创意，就是不讲能不能卖货，而厂商只认销售额。”
不管白猫黑猫，只要能抓住老鼠就是好猫。或许，邓小平改革开放政策下成长起来的他这一代企业家，对实用主义总有着深至骨髓的膜拜。
长江后浪推前浪。史玉柱相信，他退下来之后，巨人公司很快就会没有他的烙印，“一年左右的时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