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录者吴晓波：悲情人物李经纬案背后启示录

健力宝[-1.75%]创始人、原董事长李经纬于4月22日因病去世，享年74岁，一个曾叱咤一时的风云人物自此挂上句号。
在孤儿院长大，擦过皮鞋，做过印刷工人，一手将利润不过几万元的酒厂，打造成年销售额破50亿元的知名企业，谱写出中国饮料之王的传奇。后又因香港上市争议与当地政府的关系恶化，到最后突发脑溢血，并在2011年因贪污罪获刑15年，并没收个人财产15万元，最终却以悲情收场。回顾李经纬的一生，他无疑是改革年代的风云人物。
2011年李经纬贪污案一审宣判结果出来时，知名财经作家吴晓波曾在微博上发表评论称，李案发生于十多年前，本质上看，是企业产权改革过程中政商关系破裂的结果，在具体的案情上，也处在罪与非罪的灰色地带。李经纬的入狱，是中国改革史上的一个遗憾。

吴晓波微博截图

吴晓波曾撰文表示，李经纬的事迹不禁让人想起美国人约翰萨特的故事。“约翰萨特，这个美国西进运动中的英雄，曾有可能成为世界上最富有的人，却因为黄金的发现而被贪婪的人们褫夺了全部财富，最后穷困潦倒，孤寂落寞而死。他临死前，一度在美国联邦法院门前申诉，要求归还属于他的公平和正义，却无人理睬。我很想知道，这样的故事是不是要在中国重演？”
健力宝和李经纬的故事，吴晓波曾经在《大败局2》和《激荡三十年》中做过专门的记述，他认为，“健力宝的崛起非常传奇，而它的陨落也很令人痛惜。而作为创办人的李经纬，在与政府博弈的过程中虽有处事不当之处，但罪不至此，落到今天的地步，让人为之不平。”
吴晓波在《从李经纬获刑看健力宝产权改革败局》一文中，对李经纬所代表的那段“国退民进”的历史作了评价，中国企业家网现整理如下：
从本质上看，李经纬案件是中国在企业产权改革过程中政商破裂的结果，这并非个案， 如华晨的仰融、红塔山的褚时健、科龙的潘宁，都因为此种原因黯然离场。他们的悲剧都是时代的悲剧，最终却要个人承担沉重的责任。
1998年正式开始的“国退民进”运动，旨在通过国有企业产权的重组与清晰化，来增强企业在市场经济条件下的竞争力，国有资本从竞争性领域逐渐退 出，经营者被允许以各种方式购买企业的资产。当时与健力宝一时的知名企业，如联想、海尔、春兰、科龙、TCL等都试图进行产权改革，李经纬所为也是建立在 这个大背景下。毕竟作为企业的管理者，如何提高效率，增加收益，并给管理层和员工以回报是其分内之责，他寻求可行的路径，当属无可厚非。
在这个过程中，李经纬没有处理好与当地政府的利益分配，是他最大的失误。从当地政府的角度来看，他们对李经纬产权改革的方案有异议也可理解，毕竟健 力宝的发展壮大有赖于当地政府的支持，而且健力宝是当地最大的税收来源，一旦产权改革后，健力宝转变为私人企业，政府的收益将大打折扣。而之后李经纬操之 过急，意气用事，导致双方相持不下，最终毁掉了健力宝这家企业。
但是作通盘考量的话，我们会发现这场产权改革最大的问题在于，作为国有企业最重大的战略调整，“国退民进”一直没有形成一个全国性的法制化改革方 案，使得整个过程充满了随机性和偶然性，一些国有企业被很轻易地出卖给了个人，另一些产权改革行为却要承担“国有资产流失”的罪名。
整个过程泥沙俱下，异常混乱，各种方案也相距甚远，判若云泥，最终沦为一场冰火两重天的纷纭戏剧：有的人弹冠相庆，有的人扼腕叹息，许多创业者惨被清算出局，许多局外人坐收渔人之利——也因此丧失了借产权改革激发企业活力的初衷。这个结果南辕而北撤，令人徒呼奈何。
中国改革虽是一个“摸着石头过河”的渐进式过程，不能希冀一开始就有一幅未来的蓝图，但是对于众多身先士卒的改革者来说，这其中却是要冒颇大的风险。他们有功于国家，有利于时代，实不该落此下场。我希望那些强大的行政性力量在毁掉一个企业后，能够对企业家网开一面。
李经纬无疑是一个悲情人物，背后却是一个不可回避的问题——当前国有企业改革何去何从？又该遵循怎样的改革路径？
对此，吴晓波曾在接受凤凰财经采访时表示，“除了一些民生保障的领域，我觉得国企是不应该存在的。至于国企的改革路径，我觉得有两给模式我们不能选择，第一个是俄罗斯模式。就是把国有资产都分给老百姓，看似公平的操作，最后造就了俄罗斯的寡头经济结构。俄罗斯的实践说明我们不能采取这个改革方式。第二个就是我们现在的模式，所谓新加波淡马锡模式，但又不完全是淡马锡模式。像淡马锡的治理结构是公司式运作，通过董事会进行管理。而中国的国资委完全是靠行政权力来治理。这两者区别很大。”
吴晓波指出在经济体制改革，最关键一点就是厘清两个边界：国家和经济的边界以及政府和企业的边界。在当前的状况中，国家和经济的关系是没有边界的，在产业发展过程中企业家应该承担什么角色，国家应该承担什么角色，通过法制是可以分得清楚，但我们还是把它混在一起。
那李经纬案又给当下什么借鉴意义呢？在很多人看来，中国民营企业家有“原罪”，“第一桶金总是黑金，在改革的过程，如何重视企业家的作用呢？
在吴晓波看来，企业家的利益应该得到尊重，改革也不应该以牺牲企业家的利益为代价，在改革的过程，一定要重视企业家的作用，要重视企业家的贡献。
对于企业家“原罪”说，吴晓波指出，这跟中国的传统有关，即没有形成系统的商业文明，“企业家作为一个阶层在历史叙事完全边缘化的。所谓的原罪其实是制度性的原罪，因为这个制度不是一个完备的，或者是阻碍社会进步的制度，企业家会冒违法的险去谋取利益，这是一部分原罪。还有一种，企业家确实内在有一种贪婪性存在，全世界的企业家都是属于这种状况。所以，如果不能从制度根本上进行清算，特别是加强经济治理的市场化、法治化和民主化建设，那么，官商模式的杜绝将非常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