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币升值“虚火”下的脆弱体质

* 汇发20号文打击热钱流入，波及实体外贸


* 人民币汇率虚高支撑力道渐失

* 银行外汇发贷和做空美元的能力动力受限

* 6月时中间价若暂停升值有可能引发人民币短期回落

* 银行手头的美元头寸难觅更佳收益

作者 李然

路透北京5月21日 - 人民币在非美货币皆弱却独强的背后已难掩其脆弱的一面。而“是药三分毒”，中国外管局本月大刀挥向虚假贸易时，实体外贸也已陆续遭波及，在缺乏强而有力的经济复苏支撑下，人民币走势出现波折的风险正加大。



5月以来中国监管层加大对虚假贸易、保税区“一日游”、贸易融资套利等现象的监管打击力度，外管局的20号文也对银行和各地外汇局提出明确的甄别要求。中国贸易企业人士反应，银行收紧外贸信贷和信用证融资等渠道，后期外贸增速可能会大幅下降，外汇占款也难以维持虚高。



厦门一家金属制品外贸企业财务主管对路透称，针对虚假贸易、套利热钱的这部分政策，“害苦了我们实体企业，像采购铜、锌这些原料我们是需要美元贷款的，现在政策下来一刀切，我们都贷不到美元了，硬要贷价格也越来越高。我们订单还不错，但现在真是越来越难做。”



广东某大型家电出口企业外汇交易主管亦表示，近期美元贷款加点很多，三个月期从原来1.6%上浮到2.8%，企业资金成本大为上升。同时监管层加大出口真实性稽查，“以前我们有超前收汇，现在超当期出口10%就要查，像一个季度如果出口1,000万美元，我收汇可能到1,100万美元就要被查了。”



贸易人士同时表示，从实体经济来看人民币缺乏进一步走升的支撑，后期很难看清。加之对冲工具较少、运用成本较高，目前很多企业处于不做汇率保护的状态，仍然面临较大汇率风险。



招商银行总行金融市场部高级分析师刘东亮在报告中写道，中期而言美元的新一轮强势已经确定，非美货币大幅下跌，但澳元跌势更为惨烈。澳元跌幅最大固然有澳洲联储降息的原因，但从其商品货币的角度看，更深层次则可能预示着全球新兴市场增长动力的削弱，而中国正是全球最大的大宗商品进口国。



中国4月份工业生产者出厂价格指数(PPI)同比下降2.6%，创下六个月最大降幅，亦凸显经济复苏乏力。



中国外管局数据显示，4月银行代客远期净结汇规模较上月倍增，体现企业层面的人民币升值预期在4月有所增强。但当月即期代客结售汇无论从绝对值还是净客上看，规模都较3月有所回落，显示监管层对于虚假贸易等资金流入渠道加强监管已初见成效，预计5月份该数据会体现出更为明显的回落。




香港汇丰银行一位分析师表示，中国打击虚假贸易是不是有效，从5月的外贸数字就可以看出端倪。



行业消息人士指出，由于中国展开打击热钱，一些中国银行业者已经停止为较小型的进口铜贸易商提供融资，规模高达数10亿美元的铜贸易融资面临压力。



业内人士证实，广东央行跨境办4月底发文，暂停了转口、保税区和黄金珠宝90天以上的融资业务，黄金等加工贸易的远期信用证的质押融资被叫停。深圳银监局也已向辖内各家银行警示“货物空转”式的贸易融资套利活动，让银行加强贸易真实性审查，审核合同、报关单、发票等单据，并审慎开展理财产品质押办理进出口表内外贸易融资业务。





**套利盘受打击**



20号文于5月第一个周末出炉，随后两个交易日引发在岸和离岸市场大幅波动，6日周一CNY高开低走，最大贬值幅度高达0.34%，CNH最大贬幅更达0.61%。不过随后两地汇率在中间价引导下再次转强，截至周一收盘时CNY较20号文出台前升值0.27%，CNH升值0.3%。



“基本上相当一部分银行被取消了做空美元的资格。”广发银行金融市场部外汇交易主管黄毅说，“从市场波动的角度看，投机性做空的力量少很多，人民币升值压力会减少。”

他表示，去年监管层允许银行保留美元负头寸，是为了给银行灵活应对市场波动的能力。从外管局新规对外汇存贷比的要求来看，预计中资大行和相当一部分外资行都无法保留负头寸，而仅有一些中等规模的中资商业银行和少量外资行仍能做空美元。



分析人士指出，在美元持续走高的背景下，央行中间价若不再释放升值信号，人民币汇率强势很有可能在6月份暂缓，甚至有可能短期内小幅贬值。



上海一家外资行外汇交易主管表示，最保守估计银行体系会产生300亿美元的购汇需求，而政策推出后虽然至今还没有到外管局要求的初次实施时间，观察很多中资大行已经在囤积美元头寸，这部分规模估计已经超过100亿美元。



“每个月整个银行体系的净结汇规模也就在三、四百亿美元的水平，所以这部分综合头寸的需求还是能消化相当的净结汇。不过这块需求也是一次性的，所以有影响但不大，我们先看到6.16元吧，如果突破那就看到6.20元。”该交易主管表示。




随着美元这一波升值，以及监管层打击虚假贸易，不少此前在人民币离岸市场做空美元的资金趁机获利离场，近期人民币兑美元CNH即期价格与境内CNY高低互现，也削弱了套利交易的动力。



中国央行2010年6月19日重启汇率改革，增强人民币汇率弹性。2012年4月16日起，央行将人民币兑美元汇率日内波幅限制倍增至1%；而外汇市场交易机构随后亦首次获准卖空美元。





**中间价是关键**



市场人士并称，虽然说人民币升值压力会因此减小，但具体走势仍然取决于客盘情况，而近期中间价仍在释放强烈的升值预期，客盘仍然保持去年以来的强劲结汇势头。



近期在美元走强时，人民币中间价仍保持快涨慢跌的节奏。周二时，趁隔夜美元指数.DXY小幅回调机会，人民币中间价再次跳涨87个点，创出历史新高。



上海一股份行交易员表示，中间价大幅上冲后打破此前在6.20一线盘整的区间，有可能引导汇价短期再走出一波升值，“下个月习近平主席要去美国会见奥巴马，政治方面的推动可能会大些。”



这种态势让企业更倾向认为人民币仍将保持升值。



上海一股份行交易员表示，中间价仍然是客盘当前最为关注的风向标，“我觉得一旦现在央行不引导升值了，购汇的需求就会出来。”



而即便人民币汇率虚火暂时消退，今年总体上升值的大趋势可能还是难以改变。光大银行首席宏观分析师盛宏清说，“中国经济目前保持平稳势头，境内外的利差不改，资金流入的趋势就不会变化，这些因素还是会主导外汇交易。”




他认为，外管局这一系列政策对汇率走势会有一定影响但程度有限，“可能也就30%的影响吧，比如说原来预计会升值2%，那现在可打一个七折。”



周二午盘，人民币兑美元即期最高达6.1305元，创下历史最高纪录，今年来累计最大升值幅度达近1.63%，此前预计1-2%的年度升值已经过半。其中4月份快速升值达0.74%。

**银行为难**



对于央行而言，外管局新政策在短期内可以达到分担外汇储备增长压力的作用。中长期看，银行做空美元的能力受到限制，动力也受到抑制，加上对贸易资金流更加严格的甄别监管，有利于形成更加反映真实贸易供求关系的汇率。



广发银行黄毅表示，外管局新政策对投机性资金流入进行限制，以防加大人民币升值压力，预计这些举措会使5月份即期代客结售汇数字有更明显的回落，人民币即期汇率有望更能够体现出真实的外贸供求关系。



但新政策最终买单者--银行，无疑将会对手中越来越多的美元感到忧虑。政策一方面对存贷比做出限制，一方面又取消前者不达标者的美元负头寸，银行要么选择压缩贷款，要么选择购买综合头寸。最后的结果，就是银行手中再度捏起大把美钞。

“压贷款其他行我不确定，但是我们行比较难。没有这么快压得下来，一方面是想留住客户，一方面一些贷款结构比较复杂。如果贷款压不下来只有买头寸了。”上海一股份行交易员表示，“外汇贷款减少银行间的美元应该会宽松一些。”



压贷款不行，就得积极揽储。上述广东家电出口企业外汇交易主管证实，部分银行的美元活期存款利率已经由0.05%提高到0.9%，以吸引更多企业存款。



这些举动正使得境内美元拆借卖盘增加，体现美元流动性相对于近期趋紧的人民币正变得更加宽松。上海国际货币经纪公司周一市场回顾写道，当天境内外币拆借市场美金较为充裕,1个月以内短期价格基本保持上周水平，长期价格略有下跌。



同时美元兑人民币掉期升水也重新回升。周二时掉期升水曲线多数期限较20号文出台前均有抬升，其中5个月期自5月4日收盘时的410点涨至580点。交易人士反映，近期人民币流动性收紧后，一些银行开始用手头充裕的美元以掉期工具换成人民币，使价格有所回升。



银行人士表示，后期美元的掉期成本可能继续提高，贷款收紧后银行将面临美元头寸收益率下降的状况。各家银行情况不一，应对方式也有所不同。若趁机推进资本项开放、打通境外投资渠道，银行将能够更为合理地进行资产摆布，而推进中间价形成机制的市场化，或是让市场自我管理预期、实现真正供需均衡的终极之路。(完)

(审校 杨淑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