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想能源CFO李秀峰：我的多面人生

无奈上了“财务”这艘“贼船”
职业选择人而非人选择职业，一点没错，能乐此不疲地从事财务二十余年，自己一开始也未料到。我中学时痛恨数理化，酷爱文学和书法，读遍了能找到的古今中外的小说，梦想以后从事文学评论和文学史工作。加之天生随性固执，中学几年险些荒废了学业，收获不小，损失也蛮大，好在文科科目上的底子厚，高考勉强上线，终究无太多的学校和专业可选择。结果就是无奈上了“财务会计”这艘“贼船”。

大学里，顽性依然，每每靠小聪明及考前恶补，专业课勉强过关，但终未培养出对财务对会计的兴趣来。因在九十年度初，社会上甚少转行思维，本人虽不羁，但也基本断掉了以文为业的梦，只作为毕生爱好去对待了。因那时一手好字仍很重要，课余乃至课上我大量时间去练字、参赛，奖项拿了几个，还有幸入了全国硬笔书法家协会。

毕业分配到老家河南一家发不出工资的国企做会计后才发现：自己以前什么也没有学，但好像做会计也不需要会什么。但不甘现状的个性让自己重新拿起书本，恶补专业，同时恶补英语准备考研。刚毕业的两年恶补虽未让自己很快喜欢上“数豆”，但养成了挤时间看专业书的习惯，一直至今。当时觉得“财务”不是自己的“菜”，研究生报了人大的国际金融，虽一年多的努力程度远超高考前，但到考试时专业书籍仍未备齐，结果可想而知。翌年，参加全国注册会计师考试，因CPA考试那年是第二届，大家都不了解，我也不甚了解，凭着一腔热情，复习了四个月就上了战场，结果却是无心插柳，四门一次性通过，成为了省内通过注会考试的最年轻考生。

大家都说中国是一次考试定终身，CPA通过使我对财务心无旁骛，考完次年就得到了一家小外企财务经理的OFFER，两年后跳到另一家大型外企做财务部经理。不知何时起，发现我已不再厌烦财务，不再心猿意马，甚至开始喜欢上这个原本枯燥无味的工作。苦累、历练、进步是这几年中的主题，而迈过一个个不同的难题时的心境则算是变奏吧。

不敢懈怠的财务生涯

许多人认为财务人因循守旧，墨守成规，但感性的我在财务这条大河里，总想尝试、经历和挑战未知的水域，去拼力地游过几条小河汊。

98年，全国注会行业清理整顿、脱钩改制，我做了一家会计师事务所的合伙人，负责全所的审计业务。虽工作也小有成就感，但正如同仁的选择——不会把审计作为毕生的职业，即使做上合伙人。我三年后毅然决然地离开了“市场的看门狗”生涯。不是因为其间的辛苦忙碌而是因为对新挑战的渴望，还有对工作中需不断向潜规则和逆规则妥协的内心挣扎。

众所周知，国内审计执业环境之恶劣，特别是在世纪之交的那几个年头。为了业务你不得不“减计”是非观和道德观，虽然做财务时也常需“打擦边球”，但性质还是有所不同。如果说财务工作时常需要在半清半浊的河沟中躲避涡流，而中介审计有时就像在浊流中漫步，不至于溺毙，但少不了浑身的污臭。

我其后通过公开招考到杭州市国资委做了八年多的国企财务总监，对集团财务管控积累了些心得，几年内也参与了百亿计的商业流通、房地产、城市基础设施、公用事业、科技园区、证券领域等投资项目，发现了财务的另一片天地更值得开拓。

其间忙里偷闲，读了香港理大的管理学硕士，选择英语语种过了CIA，拿到了高会，还过了CFALevel1，事后想一想收获是挺大的。不过夙夜匪懈的历程是甘苦几人知啊。

碍于政府及国企的体制机制，国企财总的工作环境就像缓流，宽阔且平缓。刚开始面对宽阔的河面无不兴奋激昂，而畅游一段后你会发现你奋勇搏击的只是死水微澜，并无狂涛巨浪。这里是不需要好水性的，也许随波逐流也不无不可，但固执的是非观和不满足的个性让我无法安之若素。

另外，工作中也见识了不多上不了台面的“暗黑物质”。以上均促成了我毅然决然地出逃。进入光伏行业，是自己对清洁能源和高科技的长期看好，入职民企则是自己期盼的一系列新挑战：第一份民企工作；国际化团队；国际化市场和采购；计划中的境外上市。现在回头看，企业及本人由于光伏行业的坠落谷底而不得不做出调整，不得不面对更大的不确定性和挑战，但起初既是冲着巨浪而来，呛水摔跤亦是自找，求苦得苦，又何怨？重要的是不失去继续前行的动力、“厚积”的心态（虽也许过了“薄发”的年龄）和“尚能饭”的自信。

从公司治理缺陷引发的探究和感悟

国企财总的近三千个日子里，我许多精力放在集团型公司的内控研究上，说实话国企的财务管理及内控方面总体水平是明显高于民企的，但为何国企屡现“黑天鹅”？究其原因，再完善的内控也无法抵御凌驾制度之上的权力——内控失败缘自治理结构缺陷，而国企这个“共和国长子”的治理从根子上是个死结。延伸开来，国家治理呢？缺乏分权制衡和相互牵制，所有人缺位而代理人无德的问题既存在于企业的治理同样存在于国家的治理结构中。

也正是自那时起我更加关注企业及国家治理结构的症结。十年来，我阅读边界愈发外扩，除了财经、金融、管理类专业相关书籍刊物外，更是读了不少闲书，其中近现代史、文学、哲学、社会学居多，中英文均有涉猎，为了找到一个史料和问题的答案（其实许多问题并无答案），学会了“翻墙”，养成了多角度思考，习惯了带着质疑去看待问题，明白了不需要崇拜权威。

而作为“会计人”，本人从骨子里欣赏顾准，钦佩他的才华，更钦佩他“拆下肋骨当火把”的悲情，他不受强权约束，无视思想禁区的独立精神，他“地上不可能建立天国，天国是彻底的幻想，矛盾永远存在，所以，没有什么终极目的，有的，只是进步”的警示。当然愈加痛恨给他及上百万的文化人和亿计普通人带来灾害的制度。

作为经济学爱好者，我笃信自由学派，也笃信根植于且奠定了西方主流价值观的西方哲学，喜读思辨睿智的思想者哈耶克，坚信其“哪里存在着一个凌驾一切的共同目标，哪里就没有任何一般的道德或规则的容身之地”、“总是使一个国家变成人间地狱的东西，恰恰是人们试图将其变成天堂”的论断。

在此我要申明，我不是“老愤青”，恰恰相反，我是自由主义者，追求个人平等自由、文化多元包容，推崇经济自由创新和有限政府，向往普世价值。而在国内愤青基本是激进左派，国家主义和民族主义者，鼓动继续以“xx主义”来绑架大众思维、垄断意识形态、忽视人性和个体价值之流。我痛恨绑架他人思想的任何强力——政府和强人，痛恨鼓吹政府强权和集体利益高于一切的愤青言论。

如果说，我年轻时直率冲动，欣赏唐吉可德的天真固执及无可救药的责任感，欣赏《牛虻》中亚瑟的义勇决绝，近十年来，通过对西方哲学的了解，对主流经济学的学习，更多了对近现代思想家和奥派经济学家的欣赏。哲学家罗素说过“有三种简单却铺天盖地般强烈的激情，支配了我的整整一生:对爱的渴望、对知识的追求以及对人类苦难的难以承受的怜悯”，引用此话，非标榜自我，但每每念及，则不尽思潮涌动。多年来，我亦是携此激情，去痛并快乐地寻找真相，探究答案。嫉恶如仇如往，内心却愈加柔软。

激情洋溢和静谧恬淡的调适

做了二十多年的财务，好胜、率真、感性、多血质，似与循规蹈矩的财务不搭，但多年来同事们对我一路走来倒不意外。好胜使我在工作中和新知识的汲取上丝毫不敢放松，使我对枯燥的准则和理论也能甘之若饴，二十多年让我完成了从“不感兴趣”到“略有感觉”再到“兴趣盎然”的闭环。

但工作永远不是生活的全部，除了如饥似渴的阅读外，我既是生命的享受者，同时也是生活的苦行僧。书痴，宅男，除了打球和旅游外，总耗在家里，对吃穿住行都不讲究。但另一方面我无时无刻不在体验，体验生命的张力，体验快意的人生。

我自学生时代起，就养成了运动习惯，崇尚竞技体育，痴迷篮球足球，现在每周打篮球至少两次，每到场上会和二十多岁的小伙子拼的血脉喷张，曾撞断过鼻梁、掌骨，膝盖软骨几乎磨光，伤痕累累而犹未悔。除了参与，还爱看几乎所有的竞技体育项目，并能说出个子丑寅卯来。

旅游自然免不了，多年来去过（不敢说走遍）除国内西藏外的所有省份，最享受的还是冬日零下30o长白山顶的寒风，新疆、青海、甘肃、内蒙、宁夏的大漠孤烟。曾经与一个区域经济专业硕士的投资人一起在西部光伏电站考察数日，二人一路畅饮畅谈，对全国地市级区划竟然如数家珍，知之十之八九，岂不快哉！下一步我的旅行计划是国外，行万里路，看不同的风景，“去呀”！

书法近几年我又拾起来了，不过转到了更酣畅恣肆的毛笔字，常在孤夜墨香中去体会那横竖撇捺的意蕴，从自由淋漓的笔划中寻求书者的法度心声。

从“书”、“行”、“动”中，找寻期待、愉悦、充实的体验，得到静谧、闲适、淡然的心境，加之工作的充盈及成功感乃至沮丧感，得此夫复何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