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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舒立与《财经》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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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财经》的一手缔造人,中国财经新闻“女教父”胡舒立正式辞职,200多人团队里有140多人集体离开。自此,《财经》成为海内外媒体报道热点。 胡舒立

  随着2009年10月传出人事动荡新闻,《财经》成为海内外媒体报道热点,相关搜索达上百万。这一切都是因为胡舒立—《财经》的一手缔造人,中国财经新闻“女教父”,《纽约客》笔下中国媒体“梦游”状态的挑战者—11月9日她正式辞职,200多人团队里有140多人集体离开,宣告了曾经针砭时弊、揭黑反腐、被誉为“中国媒体良心”的传奇告一段落。然而,正如《财经》资深员工所说:“没人不尊敬《财经》,除了它的敌人,甚至有些敌人也尊敬它。”

  “它与你在中国见到的任何东西都不一样,”经济学家谢国忠说,“它的存在,从某种程度上说,是一个奇迹。”这里的“它”指的是谢国忠为之撰写专栏的《财经》,随着2009年10月传出人事动荡新闻,《财经》成为海内外媒体报道热点,相关搜索达到百万。没有任何一本杂志可以引发这样的关注度,这甚至让人难以相信它本来只是每期卖出22.5万本、致力于报道财经领域的刊物,

  这一切都是因为胡舒立—《财经》的一手缔造人,中国财经新闻“女教父”,《纽约客》笔下中国媒体“梦游”状态的挑战者—11月9日她正式辞职,200多人团队里有140多人集体离开,宣告了曾经针砭时弊、揭黑反腐、被誉为“中国媒体良心”的传奇告一段落,然而正如《财经》资深员工所说:“没人不尊敬《财经》,除了它的敌人,甚至有些敌人也尊敬它。”

  好莱坞版诞生故事

  胡舒立与她的《财经》,有一个类似好莱坞传奇的开端。

  一段见诸James McGregor所著的《十亿消费者》的描述中,1953年出生的胡舒立在19岁时敲响了一扇影响她日后一生的门—江苏阜宁图书馆管理员、中国著名战地记者恽逸群的房门,在“文革”中被贬的恽逸群“像快要淹死的人突然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样”欢迎胡舒立,不仅倾囊而授自己多年的知识,还把对中国政治、官僚系统的了解详细解释给她,为困惑的胡舒立指引方向。

  即使没有这段神奇拜师经历,胡舒立与传媒的渊源依然很深。她的大外公是原全国人大常委会副委员长胡愈之,中国新闻出版界的开拓者;外公胡仲持也是新闻出版的老前辈,母亲是《工人日报》编辑,世家背景下胡舒立高考首选志愿却是北大中文系,当糊里糊涂被人大新闻系录取时,她还非常失望,跑去找大外公胡愈之说不想学新闻,胡愈之笑着答道:“这个专业很好啊,你应该去学。现在‘文化大革命’结束了,新闻将会再次重要起来,等着看吧。”

  “既然做新闻这一行,只好把它做好。反正我一生只能做一件事。”胡舒立从体制内的《工人日报》开始职业征程,敢拼、勤奋、有耐性是贯穿始终的品性。因一系列揭露性报道被“外放”厦门后,她不仅面见了政府部门每一个人,包括和市长打桥牌,还顺便去厦大学习了英语;跑金融时为了接近吴敬琏,她开着吉普车送他去机场,坚持许久终于打动了吴敬琏;在第一份全国性商业报纸《中华工商时报》担任国际版编辑后,她“决定采访中国所有的顶级金融家”,其中也包括一批在西方经济制度下接受训练后回国推动证券市场的中国人,如高西庆、周小川、王岐山,以及和胡舒立命运产生重要交集的王波明。

  王波明,父亲王炳南曾任中国外交部副部长,兄长王东明是中信证券(30.56,0.45,1.49%)董事长。王波明身为上世纪80年代中国首批留学生之一,在成为纽约证交所的经济学家后,他选择回国和上述同为*的经济人才一起组建了“中国证券市场研究设计中心”(SEEC即联办),该机构是一家类似政府智库的机构,任务是帮助建立中国股票市场,创办行业刊物如《证券市场周刊》。 1998年王波明决意创建一个更面向大众的财经媒体,他找到了当时被誉为中国最好的财经记者的胡舒立,后者提出了直至今日都是中国媒体环境下的超前要求—每年近两百万元的记者工资以确保记者诚实,全权负责所有内容,采编独立不受广告经营影响。王波明以罕见的气度全部答应。

  《财经》,这个最初创刊名叫《Money》的杂志就此诞生。

  “女教父”和“工作狂”家族

  “我只能与朋友一起工作,因为我不谙世故,也需要别人对我怀以善意。”胡舒立的个人强烈风格烙印在整套杂志团队上,尤其是在早期二三十人的核心队伍时,《财经》编辑部里是没人叫她“胡老师”或者“胡总”的,都叫她“舒立”。

  《财经》特约作者、资深媒体人钱钢描述胡舒立在工作时的节奏“就像一阵风般突然和迅速”,这也是接受时代周报采访时,数位曾在《财经》工作的资深记者的共同记忆:“行事像阵风,说话像阵风,英文相当流利,非常干练,对新事物接收快,是个工作狂人。”胡舒立是个不折不扣的新闻理想主义者,并将这理想贯彻到媒体实践中,在《财经》可以做其他媒体不能做的题材,又可以接受《财经》新闻训练,因此吸引大批媒体人,“当时内部流行一句话,主编到《财经》来做资深编辑,主任到《财经》来做普通记者,所有来的人都降一或两级。”据说还有某杂志的副主编,跑来《财经》做实习生的。

  “身材小、健谈、好斗的胡舒立—她手下的一名记者在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觉得她就像一位‘女教父’。”今年7月份的《纽约客》中EVAN OSNOS关于胡舒立的报道里这样写道,此说法得到各种各样的故事印证。胡舒立的健谈是出名的,尤其在讨论业务时,某高层曾亲眼见一个记者用手机和电话那边的胡舒立聊选题聊了两个小时,直至记者电话被烧坏;胡舒立盯下属盯得很紧,有一次某记者从国外培训回来,深夜到北京的家,行李还没拆包,胡舒立的电话就打过来,开始布置第二天的选题;在“女教父”的率领下,《财经》成了工作狂家族,一位曾在杂志工作一年左右的记者感叹道:“有女记者大着肚子还坚持做调查报道,产假没休够就回来上班了;记者于宁,你给她当官她都不当,一心一意抢采访,可能财经的确是钻进去会上瘾的行业吧,在挖出背后真相的过程中很有乐趣。”

  《财经》由上到下都注重培养人才。胡舒立对自己的人脉关系从不吝啬,《纽约客》中描述她可以把新人带到方风雷面前说“这是我的接班人,以后你要多照顾”。一位曾经在《21世纪经济报道》和《财经》做过的记者,对《财经》的集体氛围感触最深:“《21世纪经济报道》里是个人多劳多得,但只有你单打独斗;《财经》讲究群体协同,我一来,编辑就把我所跑的线相关的上千个联络电话打包发给我;每做一个选题,还会至少再帮你找十几个采访对象。这种资源上的分享对记者提升非常重要。”一篇稿件下来,往往由最初的2万字至5万字采访汇总和资料,浓缩到3千至5千字的终稿,而这终稿还常由职业素养深厚、文笔精准的编辑来重新修改一遍。

  为了保持高素质的团队与报道,胡舒立从不吝惜花钱。那些真正被胡舒立一手带起来的记者,以被内部戏称为“四朵金花”的主力女记者为代表,年薪可达20万以上,年底还有分红。普通一篇报道花一万多是很正常的,封面报道可以花费五六万去做。有趣的是,胡舒立并不是胡乱花钱的人,有时候她还会变得很抠门,有一个段子是在员工出差订飞机票后,胡舒立上网查了票价,然后打电话去“骂”员工为什么订的不是最便宜的一个航班。

  “女教父”并不总是强悍的一面,前《财经》员工回忆胡舒立也有八卦的时候,“有一回聚餐,她像个孩子似的让我们看她手机上存的一张据说是某大案女主角的照片,然后和我们一起为这个绯闻门里的女人打分。”在另一次年会上,有一个节目是领导扮演年度新闻事件串烧,让该记者吓一跳的是,轮到胡舒立时,“这个身材瘦小的小老太太竟然纵身一跃,在地上连做十个俯卧撑,以影射那年月最流行的新词‘俯卧撑’。”

  “危险女人”的危险报道

  胡舒立曾说“记者的天性,就是探索和报道真相”,然而并不是所有的真相都那样容易被暴露,在这方面本着“独立,独到,独家”的办报方针,《财经》创办的11年里作出一系列推动改革、引发社会公义的重磅报道,胡舒立在2005年对《纽约时报》记者这样描述自己的心得:“我知道如何把握报道的界限,我接近界限,甚至推动它,但我绝不会跨越它。”

  胡舒立被《商业周刊》称为中国证券界“最危险的女人”,源于2000年10月《财经》杂志发表的《基金黑幕》,这篇把矛头直指中国几乎所有的基金管理公司的文章,揭露了许多基金界腐败现象,引得十家基金公司在《中国证券报》等三大报上联合发表严正声明,还有人扯起“基金是改革开放新生事物”的旗号给《财经》施加巨大压力,胡舒立的反应是用义正辞严的《批评权、知情权和新基金使命》一文指出“公开、公正、公平”才是基金行业里最高道理,这篇报道直接触发了持续一年多的股市大讨论和监管当局一系列严厉措施的出台。

  2001年8月的《银广夏陷阱》始于一位《财经》记者在浏览海关记录时发现,中国最大的上市公司之一银广夏股份在网上发布了一则伪造的8700万美元利润单据。这则报道的政治风险很高,因为当时这家公司的股价正在直线上升,江泽民主席和其他领导人刚刚访问并高度赞扬,公司的CEO甚至想要收购《财经》杂志以阻止报道,王波明第一次在出刊前给他的老朋友、时任国务院经济体制改革办公室主任的王岐山打电话,后者问:“这则报道是真实的吗?如果是真的,那就出吧。”报道刊出几小时后,银广夏的股票被停牌,公司高管们先后被送进了监狱。

  为《财经》赢来“年度杰出国际调查新闻奖”荣誉提名奖的是SARS系列报道,这也是胡舒立所带来的《财经》第一次跨出单纯的财经市场关注公共领域事件。2003年初,在卫生部要求下,内地媒体对SARS的蔓延普遍选择沉默,记者曹海丽却从香港火车站上几乎每个人都戴口罩的情形敏锐地觉察到情况的严重,胡舒立判断:“如果这事不是被绝对禁止的,那我们就要做。”于是4月份《财经》最早详尽报道了SARS事件,同时也是最早进入疫区实地报道,并推出每周一期的SARS特刊。

  2007年1月的《谁的鲁能》,是值得胡舒立和所有《财经》人骄傲的报道,尽管他们为此受到很大的处罚。这篇报道讲述了山东的超大型国有企业鲁能集团借“转制”之名悄然落入私人手中,超过七百亿人民币的某些势力在此事件里的主导与博弈,引发从高层到民间的强烈反响。结果,这篇文章迅速在网络被封杀,上摊的杂志被人有组织地大批收购,国内几家主要门户网站事后透露的确“受到压力”不得不撤下相关文章,《纽约客》中描述“《财经》上海记者站的员工被要求用手撕掉杂志……每个人都觉得被羞辱了”。

  这“危险女人”的一系列“危险报道”,一以贯之的是如展江所概括的“欧美新闻气质”,钱钢接受本报采访时评价《财经》:“在中国是最好的媒体,代表了中国新闻界对未来的一种探索”。

  舒立文化

  一个原《财经》资深员工描述:“《财经》本质上没有企业文化,如果说有,就是所谓的‘舒立文化’。一个人影响力足够大,她的方向就是企业的方向,她的性格就是企业的性格,甚至她的文风就是杂志的文风。”在中国,或许某一时段某一领导对一个媒体产生很大影响,但像胡舒立这样11年人刊合一的,绝无仅有。“舒立文化”的影响,已经超越了《财经》本体,她让人知道还有这样的记者可以做,还有这样的刊物可以办,还有这样的杂志可以读。

  《十亿消费者》里以西方特有的修辞手法写道“一当人们听说胡舒立要开办一本新的杂志,全中国的记者都发来了应聘邮件。”事实是,《财经》努力为全中国培养更高规范的财经报道人才。从1998年创刊起,《财经》联合北京大学经济研究中心,每年选拔10名国内优秀记者进行“财经新闻”方向的3个月脱产培训,《财经》负责所有费用,包括教学、住宿、生活费等。至2008年,这个被命名为“《财经》杂志奖学金”的项目受惠者累计达100 人,多数培训后成为各媒体机构的中坚,他们聚会时的对联成为此项目宗旨的最好阐述—“十年财经、谈股论金、激浊扬清、每有佳篇惊天下;百人聚首、笃学求实、铁肩铮骨、常怀壮志报神州。”

  《财经》所坚持的内容与经营独立分开的准则,曾极大挑战中国媒体的运营规则,在大多数媒体的采编屈从于广告经营、甚至出现拿负面报道“扎钱”的做法时,《财经》严格地抗拒着广告对内容的干涉,《财经》记者何华峰曾对媒体透露,当年农行投一个现金20多万的广告,唯一要求是能否将一篇批评农行的稿件推后,胡舒立的回应是“广告不要算了”。在联办的雄厚财力支持下,熬过早年亏损的《财经》,迎来了品牌强势时期,每年广告额达2亿,能够在《财经》上登广告是一家企业有实力的表现,《财经》经营甚至可以强势到指定客户几点来,如果客户早到,很可能会被“指责”影响了休息,所以据说有一年《财经》总经理的会议发言是“我们今年要改变呀,以后不能再欺负客户了”。

  办了11年,《财经》也没有变成大众流行读物,相对艰深的内容、专业的选题、精准而略显枯燥的表述,使得它多半出现在各行各业决策人、分析家、学者的案头,或被依赖《财经》自觉获取知情权的读者买走,可它散发的影响力是巨大的。《财经》学术顾问汪丁丁在为《财经》十年所著文章中写道:“《财经》乃民间社会一株小草,它与民间力量一起成长。它相信,只有民间力量的成长,能够有效地遏制‘大政府’与‘大公司’的垄断倾向。也是基于对民间力量的信任和对公共空间的渴求。”用胡舒立的话说,《财经》是一只啄木鸟,永远在敲打一棵树,不是为了把树击倒,而是为了让它长得更直。

  树还在生长,啄木鸟却飞走了。2009年11月胡舒立及其团队的大辞职,为持续近两月的《财经》人事纷扰画下句号。尽管联办与胡舒立团队的分手根源只有当事人最了解,但在网络曝光的联办文件、一份7月17日下发的对《财经》管理方针文件中,对采编独立权的全面收回,无疑触及了胡舒立的底线。胡舒立曾说,是因为没有一个好平台,所以她才出来办《财经》,所以当良好平台不在时,她选择了离开。

  与此同时,财经网上被统一冠以“综合专稿”的更新稿件,标志进入“后财经”时代,不过关心胡舒立及其团队的人仍能从胡舒立11月15日财经网最后一篇博文里(她的博客与其他辞职的记者博客很快被关闭)看到希望,这篇名叫《我走了,再见》的博文中这样写道:“好在我们坚信这是个充满机会的时代。机会意谓着希望,也意谓着压力。没有理由放弃,就是因为机会总在那里。”

  (本报记者宋阳标对本文亦有贡献)

  江艺平:《财经》是南方报业莫逆之交

  胡舒立曾经在接受采访时说:“我更倾向于把所有的竞争对手看成是一种同盟的关系,因为我感觉真正做新闻的人有时候会很孤独,传媒人是需要互相温暖的。”没有人知道选择离开自己一手创立的《财经》时,胡舒立真正的心境是什么,那140多人的患难与共是否可以让她感受到一些温暖。

  不过,在本报进行相关采访时,切实感受到那种无言的支持,很多人都出于对胡舒立及其团队的保护,选择了在敏感时期保持沉默,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前《财经》资深员工解释道,“凡是在《财经》呆过的人,都会对这份杂志眷念,并以与之奋斗过为荣。”

  几乎所有受采访对象都将《财经》与《南方周末》并提。《南方周末》前主编、现南方报业南方传媒研究负责人江艺平,这位与胡舒立齐名的中国传媒女杰,独家对本报发表了对胡舒立及其《财经》团队的致敬和祝福:

  在中国,没有哪一家媒体能够像《财经》那样,那么深地烙下一位主编的印记。

  因为胡舒立,《财经》从创刊伊始就绽放异彩,且持续多年。她和这本杂志见证并参与了中国的发展和进步。我们作为读者,一并从中受益。

  因为《财经》,胡舒立也充分展示了传媒领袖的气质。在树立传媒业的行业规范、行为准则、专业标准等方面,她和这本杂志所作的贡献,无人能出其右。

  作为南方报业的一员,我和许多同事一样,素以景仰之心注视胡舒立,注视《财经》。尤其在经历了“南都案”以后,这种景仰不仅仅基于对其坚定的新闻理想和精湛的新闻专业的钦佩,更是被其侠肝义胆所折服。《财经》是第一个公开呼吁公正处理“南都案”的媒体;《财经》可谓是南方报业的莫逆之交。

  《财经》是中国传媒中的“这一个”。南方报业也是中国传媒中的“这一个”。有着独立个性、坚持职业操守、追求真实报道的媒体逐渐增多,这是时代的必然。在这个意义上说,胡舒立和《财经》,开启了一个更加多元、也更加开放的传媒时代。

  江艺平,《南方周末》前主编、南方报业集团副总编。

成本领先:成本体系的建立与实施

评论 1

cfoteam cfoteam  管理员  发表于 2015-2-15 20:57:11 | 显示全部楼层
胡舒立:中国最危险的女人

胡舒立是一个“小女子”,因多次刊发揭黑报道被美国《商业周刊》评为“中国最危险的女人”。她曾主持的《财经》“搅动”了中国的证券市场,以揭黑式的报道推动了市场的整顿和进步,并成为中国证券史的一部分。    胡舒立

  ⊙记者 卢晓平 陈俊岭 周鹏峰

  资本市场20周年,始终有一双来自“第三方”的眼睛,洞察着光明与阴暗。

  胡舒立是一个“小女子”,因多次刊发揭黑报道被美国《商业周刊》评为“中国最危险的女人”。她曾主持的《财经》“搅动”了中国的证券市场,以揭黑式的报道推动了市场的整顿和进步,并成为中国证券史的一部分。

  以胡舒立为代表的一代财经媒体人,20年来“铁肩担道义,妙手著文章”,凸显了媒体对于资本市场“公开、公正、公平”的追求。而胡舒立个人事业的起伏,也引发了媒体力量在资本市场中角色变迁定位的思考。

  我们在此记录胡舒立,既是记录像她一样的一介文人,更是记录媒体与证券市场相伴共度的历史。

  “啄木鸟”式改良

  社会要有喜鹊,也要有啄木鸟。对于曾经制度建设尚未完善、庄股横行、上市公司公信力极低、假恶丑甚嚣尘上的中国股市来说,也急需有一只专业的啄木鸟。在对蛀虫的敲打中,其目的不是为了把树击倒,而是为了让它长得更好。

  《基金黑幕》是胡舒立对早期证券市场种种黑幕出击的“第一枪”。

  2000年10月5日,《财经》在继化名徐平的《嘉实地震》后,刊登了一篇第一作者“平湖”的长文《基金黑幕——关于基金行为的研究报告分析》,文章通过跟踪1999年8月9日至2000年4月28日期间,22家证券投资基金在上交所的交易状况,得出证券投资基金存在大量违规违法操作的结论。

  《基金黑幕》犹如一个超级炸弹,发表后随即引起市场的轩然大波。十天后,博时等10家基金管理公司联合发表严正声明,指责《财经》杂志这篇文章“对中国基金业两年来的试点成果给予全盘否定,其中颇多不实之词和偏颇之论,严重误导了投资者。”双方在公开信息披露媒体上一来一往不下三个来回。

  “其实基金违规现象一直是半公开的,但当我们下决心披露时,心里不免还是有些紧张,文章发表在十一长假前,谁都没想到后来影响那么大。”时至今日,回忆当初《基金黑幕》一文的出炉过程,胡舒立团队核心成员、《基金黑幕》一文的作者李菁仍记忆犹新。

  双方斗争的白热化显然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期,人们看见的胡舒立是那样匆忙,开会、电话几乎成为那段时间她生活的全部。这个小个子女人在该期杂志的“财经观察”——《批评权、知情权,还有“新基金”使命》中毅然写道:在中国证券市场的发展中,任何道理都不可能凌驾于市场“公开、公正、公平”的原则之上,而在三“公”之中,“公开”居于首位。媒体的批评权与公众的知情权作为公开性的保证,其重要地位必然地优于市场上某一利益集团自赋或他赋的“历史使命”。

  一度沸沸扬扬的“基金黑幕”事件最终以胡舒立一方完胜而告终,在随后的一年中,胡舒立和她的同事们又做了更多类似的揭露性报道,一系列资本市场的黑幕、内幕暴露在世人面前。

  在看到“基金黑幕”等揭黑报道为胡舒立和《财经》赢得巨大声誉后,国内财经媒体界掀起了一场“揭黑潮”,新闻媒体对于财经领域的兴趣被普遍激起。

  走在“敏感”第一线

  站在证券市场20周年的时点上,回顾《财经》早年对证券市场种种弊病所作的一篇篇振聋发聩的调查,仍令人震撼唏嘘。在某种意义上来说,胡舒立和《财经》,不仅对证券市场的健康发展起到积极意义,更成为日后国内财经媒体舆论监督的精神榜样。

  但是胡舒立的战场不仅仅在财经,拥有着对社会全方位关照的媒体人,也需要在更大视野中针砭时弊。她给出的解释为:“在当下,哪怕一个看似十分技术化的专业问题,也不再可能在其固有领域内求得解决,而必须放到中国改革的大格局下来考量,方能得到准确的辨析和有效的解决。”

  凭借“基金黑幕”起家的《财经》,在2003年的“非典”报道中,又以及时、准确地披露疫情和发出预警而声名大噪。从财经领域到政经领域,胡舒立进行了大胆的转身。上海社保案、汶川大地震校舍安全问题、央视大火,《财经》都在第一时间推出了“独到、独立、独家”的报道。胡舒立的新闻报道始终走在最为敏感的第一线。

  当一篇篇重磅报道独家披露后,人们惊讶于胡舒立依然安然无恙,外界的猜测她有着强大深厚的人脉和背景,胡舒立本人也不可避免成为了新闻的构成元素。

  舒立对此明确表示,敢于刊发这样的报道,“没什么秘密。一是发现事实,二是审时度势”,只要做到了新闻的客观公正,并且掌握好了政策底线,秉承的原则又是“推动社会进步”,就没什么好怕的。

  事实上,胡舒立在从业过程中将其所奉行的真实、客观的新闻价值观一以贯之,从早年的《工人日报》、《中华工商时报》,及至后来创刊的《财经》和《新世纪周刊》,胡舒立敢对黑暗叫板,对新闻充满热爱和追求,与她的经历和性格不无关系。

  她出生在一个知识分子家庭。她的外公胡仲持是知名的翻译家,《申报》国际版主笔。叔祖父胡愈之在“文革”前曾是文化部副部长;母亲曾是《工人日报》的高级编辑。胡舒立说:“一个人一辈子只能做好一件事,我还是干新闻吧!”

  1982年,29岁的胡舒立进入《工人日报》国内部当了一名记者,第一篇批判性文章是1985年关于河北省华北油田的揭露性报道,其新闻个性开始彰显。

  在担任《工人日报》国际新闻编辑和记者时,她曾前往位于明尼苏达的世界新闻研究所(World Press Institute)进行过五个月的研究,后于1994年获得美国斯坦福大学新闻学院奈特奖学金,攻读发展经济学。这段时间并不长的留学生涯,使得西方新闻学的精华逐步沁入身心,全球视角、客观公正逐步形成其日后报道的主要风格。

  “胡舒立是一个纯粹的新闻记者,她的理念、她的方式从未发生动摇。”一位熟悉她的同事这样评价胡舒立。据早年在《中华工商时报》的同事黄艾禾回忆,彼时有“京城影评第一笔”之称的她,曾发表了一篇略带倾向性的文艺评论,而从来只喜欢做“硬新闻”的胡舒立竟不留情面地质问她:“我没想到你也写关系稿!”“直到今天,我也一直受到她的感染,源自那一次的激励。”黄艾禾称。

  “我不喜欢胡舒立,但我非常关注她的举动”,一位证券界资深人士告诉记者。

  作为京城媒体圈里第一个开车、第一个用手提计算机的女性媒体人,她永远在不断超越自身引领时代潮流。

  瞭望者的未来

  美国著名报人约瑟夫·普利策有句广为人知的话:“倘若一个国家是一条航行在大海上的船,新闻记者就是船头的瞭望者,他要在一望无际的海面上观察一切,审视海上的不测风云和浅滩暗礁,及时发出警报。”

  资本市场是社会利益交织冲突最为深刻的领域,投资者、上市公司、金融机构、监管层等各个利益主体既互动又博弈。

  从资本市场20周年的历程来看,基金治理、上市公司治理、券商综治、股权分置改革等重大历史转折关头,都出现过媒体监督者的身影,他们或是揭开脓疮让改革进程加快,或者大声疾呼解放思想推动创新。媒体并不是改革的主导者和决策者,但却是信息公开、思想交汇、舆论监督的场所。媒体人自觉或是不自觉地追求公平正义,尽管刺痛了某些敏感的神经,但客观上减少了资本市场可能付出的巨大成本。

  但不可否认,当媒体深度介入到市场中的时候,市场的利益相关者也在深度介入媒体。最为明显的是,在竞争激烈的媒体环境下,很多媒体迫于经营压力,报道内容难以与广告经营划清界限。客观地说,很少有媒体能保持百分之百的客观角度,媒体人所面对的是更为复杂的格局。胡舒立独一无二的性格使她的人生轨迹更加波澜起伏。

  2010年11月5日,在北京国贸大酒店举办的一场高规格“财新峰会:中国与世界”上,面对受邀的周小川、吴敬琏、史美伦等过去十多年来叱咤资本市场的峰会嘉宾,年届57岁的“财新-《新世纪》周刊”总编辑胡舒立依然淡定从容。

  一年前的11月9日,胡舒立离开了她供职11年《财经》杂志,创办了财新传媒。一起离开并重新创业的还有上百名其团队主力,包括与她共同创办《财经》的杨大明和王烁。

  在原则面前不妥协,坚持采编和广告分离,这就是胡舒立的独立原则。在确定选题机制、策划具体的每一篇报道的时候,要非常强调防止出现依附或者受制于个别利益集团的倾向。胡舒立认为,新闻工作者,必须在新闻采编业务的规范上,不断建立和完善“防火墙”机制,来保证新闻操作的真实性、客观性、公正性。

  值得欣慰的是,胡舒立和她的团队没有在资本市场的绚烂色彩中迷失方向随波逐流。在媒体与市场结合得“水乳交融”的今天,她依然坚守着“第三方”的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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