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仑：在历史长河中学会坚定不移

在2009年4月25日清华企业家年会上，冯仑发表了题为：“在历史长河中学会坚定不移”的主题演讲。
冯仑：在历史长河中学会坚定不移去年以来出现了很多我们没有想到的变动，有艳照门，有毒牛奶，有各种各样的问题。
在这样一个混乱的时候，有些事情是需要改变的，但有些事情是一定要坚持住的。所以我想了一个题目，就叫“在历史长河中学会坚定不移”。坚定不移是个愿望，但在哪些事情上需要坚持呢？
坚持战略领先
首先一定要坚持战略领先。这句话其实MBA 课堂讲过很多，几乎是一句永远正确的废话。
如何能够把这句废话讲出一点新意来，是我们思考的重点。战略领先，其实就是要站在未来安排今天。那么我们是跟谁竞争呢？不是跟冯军竞争，也不是跟校长竞争，我们是跟真主和上帝在竞争。为什么？真主和上帝决定未来。而我们总是要解决一个问题，就是对未来的假设，在未来的不确定中发现一些确定，透过表面找到深藏不露的规律，这是企业家、创业者最重要的工作。而对于这个工作，我们往往是看柳传志怎么做的，看王石怎么做的，其实他们也在跟上帝竞争。所以我们的竞争对手并不是同行，并不是我们已经熟悉的企业家教我们的那些东西，我们真正需要竞争的是真主和上帝。我有幸去过真主生活和战斗的地方，也去了上帝起源的地方。跑了很多地方以后，我觉得我们企业家和领导人要做的工作大概有三件，第一件事情是看别人没看见的地方，第二件事情是算别人算不清的帐，第三件事情是做别人不做的事情。
举个例子来说第一件事情：很多公司都是上市公司，证券分析师看见的都是大家都看见的，而PE 和风险投资是要看别人没看见的地方，大概区别就在这儿。
所以，如果我们按分析师的去做，等于是做了及格和平常的事情；如果我们做了一件让PE 或风险投资未来能够得到很大的收益的事情，这就是别人没有看到的。例如房地产，这个非常有意思的行业，在过去几年里这个行业所有的分析师都说要土地储备，哪个公司土地多，它的股票就值钱，于是土地储备变成了公司的唯一指标。但是今天再来看，有些土地多的企业经过波动后就倒闭了，于是分析师又说这些人脑子进水了，是笨蛋，没买地的人才是聪明人。问题就在这里。没有被看到事情是什么呢？有一个数字：统计过去15 年房地产行业所有A 股上市公司的财务报表，平均的净资产收益率也只是在5％到6％左右，没有一个公司是因为土地多而能够获得高的净资产收益率的，而更多的公司是因为土地多而死掉的，为什么呢？
如果仔细看房地产公司A 股的年报，就会发现很多这样的故事：销售额增长，利润增长，资产规模增长，但是负债率也增长，每股净现金流是负数，在缩小，这实际上是一种自杀式的增长。这就是大众没有看见的地方，如果我们跟着分析师走，我们就会出问题。所以我们在公司开会时经常问一个问题，对于这件事情财经记者是不是这样讲的？如果是这样讲的，就不要跟我这样讲，因为高中生就能看懂这篇文章，而我们要看别人看不见的地方。从庄子和老子那里可以知道，多数人看东西是看见，看清，看明白，看到，只有少数人是看透，看破，看穿，看烂。一个伟大的人，你可以看见阳光照在他的脸上，是阳面，但他是从阴坡上来的。
作为一个企业领导人，所谓战略领先，最难的就是要看别人看不见的地方。
想要看见别人看不见的地方，有三种方法。第一种，把别人的过去当成自己的未来。比如说房地产在中国有20 年左右，但是在美国有两百年，那么我们就把这两百年的故事看一下。
就像我不会谈恋爱，但是听老人讲一讲也不错。第二种方法是逻辑的、科学的方法，根据逻辑试验去推断。第三种就是感知的方法，就是通过大量的体验，大量的行走去了解这个社会和世界。因为所有的钱都在别人的口袋里面，你要挣到钱，先要懂人，懂人就需要体验。我们玩儿的时候总在讲，老男人要玩，小男人要思考，为什么呢？小男人20 岁的时候如果不思考，玩得时间就太多；可是老男人，40 岁了还在思考，就永远思考不清楚。通过玩儿，可以扩大对生命的体验，改变对世界的看法。都说阿富汗危险，我去了以后才知道在阿富汗做人质被打死的概率小于在北京被车撞死的概率，这样就看到了别人没有看到的东西。所以战略领先，最重要的是学会看别人没看见的地方，只有这样才能算别人算不清的帐。
就我个人的体会来说，原先我很爱开会，现在很多会我都不参加，特别是算帐的会。为什么呢？拿房地产来说，门多少钱，窗户多少钱，很多人都比我算的好，我算什么帐呢？就是别人算不清楚的。
有三种帐算不清楚，第一种是时间，时间经常会改变很多事情，一件事情的好坏就是由“时间”和“跟谁做”决定的。举个例子，很多坏人去找小姐，当时给钱叫嫖，一个礼拜前给钱叫礼品，一辈子给钱叫婚姻。第二种帐是道德。一笔钱变成了赃款和善款，中间的价值就不一样：赃款，别人说“谁要你的臭钱”；善款，本来捐了五毛钱，一块钱，就吹捧成一个大善人。我们每次算道德帐的时候，是算不清楚的。第三种帐就是刚才我讲的，和谁做，在哪里做。去纽约参与世贸重建的时候，我突然发现所谓创建历史其实是和伟大的人在一个伟大的时刻和伟大的地点干庸俗的事情，而平凡的人是和平凡的人在平凡的时间平凡的地点说伟大的事儿和议论伟大的人。其实越是伟大的事儿做到具体环节越庸俗，所以如果时间地点不同，人不同，帐就算不清楚。创业者一个很重要的工作是把算得清的帐叫别人做，然后去做那些算不清的帐。
所以我觉得要战略领先，看未来，算那些算不清的帐，只有这样公司才能在变动环境中找到特有的方向，而不是跟着分析师、财经记者，去成为他们的注脚和案例。当年比亚迪做汽车，很多人不看好，说人家什么都不懂，结果今天巴菲特投资了，又都说它好。
坚持组织变革和制度创新
中国目前做的好的民营企业，大体上组织变革都经历过四到五次变化，比如说联想从全民企业、国有民营，变成有限公司，再变成大陆和香港两个公司，香港又变成一个上市公司，后来又变成跨国的产业型公司和投资公司。而另外一个公司，创办者换了很多老婆，但没有换公司组织，所以今天仍然是个体户。好的企业家是创造组织，而不是创造产品。要能够用一个新的组织形态来驾驭和组织资本，让流程和人发挥作用，这是最重要的。
举个例子，我们有一个朋友，在房地产公司，项目并不多，工作非常辛苦。那么大家知道万科有多少个项目？王石现在在做167 个房地产项目，他每年很多时间在爬山，做极限运动，包括演讲。而有的房地产公司老板管两个项目就成为了我前面说的这种状况了，差别在哪儿呢？在于制度和组织。每一个房地产公司都可以说出几项比王石做的好的地方，但是没有一个人说他的公司真的比万科好。万科是一个什么样的公司？同样做了25 年，它现在是全球最大的住宅公司，每年交给客户的房子有六万套，它的市值是美国最大的住宅公司市值的1.5 倍，可是这个老板还在不断玩儿。
这就是做组织和做项目的差别，很多创业者不断的在做项目，而忽视了做组织，就是架构，结构，团队。这些企业家花很多时间去卖产品，而忽视了你找一个卖产品的人去做人的工作。我特别关注到民营企业在组织变革当中一定要主动自觉的去变革自己的组织，创造好的组织。未来组织是什么形态呢？只有两个可能性，一种是特种部队化，一种是基地组织化。
非政府的民间的网络公司大部分都是基地化，就是靠价值观，情感来协调你的行为，同时成本分散承担。而特种部队化就是有效的前台互通互联的组织，加上强大的后台支持。现在所有国家的军事组织全都特种部队化了，军队是变动环境中最高级别的对抗，而这种组织是最有效的。
企业的组织很多都是从军事上演变过来的，那么就要研究这些组织变革，才能推动公司的组织变革，这样的企业才能长久。如果你的经验只够村长的经验，现在管跨国公司肯定是不行的，必须先有一个能够管更大组织的经验，才能够做好这个企业，所以眼界经验要先于你的试验，这是我们特别关注的一点。
坚持企业家道德
第三点是我们个人与社会的关系，也就是金钱与贞操的关系。去年以来，很多企业家道德上受到了质疑，使我们跟社会之间出现了很尴尬的局面。贞操有四个特点，非常重要，希望大家注意：一是必须的，就是不用问，不用去解释，所以希望大家照着做就行了；二，贞操的评价指数是和委屈、受苦的程度成正比的，越受苦，评价越高。以前安徽有一个专门的牌坊村，有两万烈女在这一带。如果16 岁守寡，66 岁去世守了50 年，那么最后政府会出钱，不用申请就一定获得嘉奖：要想得到贞操方面更高的评价，一定要忍受很多不舒服，想舒服，贞操方面就会出问题。三，就是效率要适当降低，比如说你嫁了一个智商有问题的人，偷人养汉可能生一个好孩子，但是没有贞操，所以你必须跟他终老一生，这叫贞操。所以越讲贞操，越要慢，效率方面会有一些损害，但这是必须的。最后一个特点是贞操这件事是不能用橡皮擦掉的，一旦出了问题，红杏出墙了，不管是别人拽着你出去的，还是自己出去的，总之想再回到原来的状态，装成一个完全的贞女是很困难的。所以企业领导人最重要的是要像封建社会的良家妇女那样爱护贞操，要注意上面讲的几点：第一，不要跟社会执拗，不要跟社会辩论；第二，要忍受不舒服；第三，适当的放慢增长速度；最后，不要幻想做错了还能擦掉。
另外，企业家也要合理的扮演自己的角色，以便跟社会各方面平衡。男人在奋斗中有四次角色转换，一开始脱离妈妈是由好人变成能人，之后由能人变成英雄，再由英雄变成伟人，最终由伟人变成圣人。当到了伟人的阶段后，角色就比较多样化了，大体上有三个：资本公司利益的代言人、董事长；行业的带头大哥和公众的道德楷模。
一般来说，再好的演员只能扮演好两个角色，而很多企业家去扮演太多的角色，结果就出了问题。企业家一定不要追求讲正确的话，不要着急讲真理，这个是科学家去做的。企业家是跟利益在一起的，要讲有利的话，而科学家要讲正确的话，官员要讲恰当的话。所以在今后的过程中，企业家要合理扮演角色，要注意贞操，注意跟社会保持平衡，这样才能够继续发展。
（本文为根据冯仑在2009 年第五届清华企业家协会（TEEC）年会上的讲话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