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泊尔徐波:财务转型升级还是消失

---摘自《会计师世界》

个人简介：徐波

　　现任苏泊尔财务总监，是中国注册会计师协会，英国特许公认会计师公会及英国皇家特许管理会计师公会会员。徐先生大学毕业后先后于深圳及德勤香港从事审计工作，其后担任多家外资企业财务负责人，包括靳羽西化妆品，上海莫仕连接器，及微软中国，拥有国内国外公共审计、长期的跨国企业以及目前的民企和上市公司的不同工作经验。

提到“苏泊尔”三个字，很多人都会在脑海里面自行搜索自家厨房苏泊尔的足迹，不经意间似乎还能闻到大自然的米饭香。创建于1994年的苏泊尔如今已经成长为中国本土最大、世界第二的炊具研发制造商和中国小家电领先品牌，并在中国和越南建有5大研发制造基地，拥有员工10,000多名。

《会计师世界》：财务转型是当下财务界的热门话题，您是怎么理解财务转型的？

　　徐波：财务转型即财务要从以财务会计为主，转向以管理会计为主。目前，甚至有观点认为财务会计不创造价值；管理会计与业务紧密结合，为业务提供甚至于指导业务战略的方向性选择。

这些观念与实践其实在欧美，尤其是美国的大型跨国企业20几年前就已经开始了，大约是80年代末90年代初逐步扩大。这个转型是一种深刻的变化，基本上是从根部彻底的改变了财务的工作内容、方式、方法，从而提高了财务的价值。之所以能够提出这样的改变，和做到这样的改变，重要的前提条件是技术的进步，ERP的普遍实施，业务流程高度的集成化，自动化，财务工作前移。经济业务发生的时间到账务产生的时间大大地缩短了。可以说，技术进步推动财务创新与转型。

《会计师世界》：能具体谈谈“技术”吗？

　　徐波：记得我1990年刚刚毕业时，大部分会计工作都是手工的，举个例子说，手工如何记录销售收入呢？收入在每时每刻的发生，但是财务不是每时每刻的记录收入帐，而是在月底的时候把发票，出货单等汇总后，记一笔总数。经济业务的发生到账务的形成，在此可以最长间隔近一个月！ERP完全集成了各个业务流程，销售收入也是实时的体现在账务中，利润表可以实时的更新，每分钟的利润表都不同了，被更新了。

　　另外一个非常重要的新技术，就是互联网。我记得1995年的时候，我们试图将全国各地的分公司联网，用于传输数据，遇到的困难非常大，不仅仅成本很高，而且技术上也存在很大的不稳定性，最后还不如传真后，再输入来得更高效。互联网的技术使得财务可以远程地，同时又不降低及时性和数据质量地完成工作，也就是可以集中共享。从而使共享中心成为可能。归根到底，是财务的工作效率大大提升，这样在不需要增加人员成本的情况下，可以用更少的人完成财务记账的工作，多出来的人就可以将财务分析，规划做得更深入。在企业中是很现实的，没有这些技术条件之前，并不是说财务不愿意创造价值，不愿意成为业务的合作伙伴，而是没有这样的资源，成本太大。所以很多人预测：随着技术的进一步发展，财务的工作在未来将逐步消失。其实我们已经可以隐约看到一些影子，那就是大数据的技术。这不是危言耸听。

《会计师世界》：ERP和互联网是推动财务转型的两个重要因素，那么阻碍财务转型的因素有哪些？

　　徐波：首先，我们缺乏会计理论的指导和对会计准则的尊重。除此之外，我认为欧美企业之所以能够普遍地成功进行财务转型，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前提条件，而这个条件恰恰是我们在中国的财务从业人员，研究人员等需要积极去努力的，就是会计理论框架及会计准则对实践的指导意义和实际的执行情况。由于历史的原因，中国的会计一直没有发展出一套完整的理论框架和原则，准则。在计划经济的年代，每个行业都有自己的一套独有的会计制度，其实它有点像一个超大型公司的会计制度，一个行业由一个部委负责管理。没有整体性的原则，而是服从与计划经济的需要，部委国企控制的需要。当然，这套制度的执行还是非常严格的。直到现在还是到处有它的影子。而随着私营经济的蓬勃发展，企业要制定自己的会计制度，而他们的依据就是会计原则与准则。这时这些企业发现其实没有人可以真正的管到你的帐该怎么做，而财务从业人员严重的缺乏有关会计原则和准则的知识与经验，同时又从来没有针对财务人员的职业道德教育，与具体约束，使得中国私营企业的财务会计参差不齐，杂乱无章。
　　在私营企业没有上市的时候，管理水平低下是老板自己的事情，但是上市之后，就是广大投资者的事情。而目前的上市公司大部分还是家族企业，治理结构还是少数人绝对控制的，这时财务的独立性面临很大的挑战。在这里要建议国内的会计专业团体要加强职业道德的持续教育，以及切实可行的约束措施和投诉渠道。

　　此外，财务的工作还受到整个社会环境以及税务体制的极大影响。从社会环境来说，在欧美，会计师和律师是非常受人尊敬的，需要专业的知识，很高的职业道德和职业操守，和长期的工作经验。但是对比中国的会计师和律师，就可以看到问题的所在。法律没有得到尊重。长期以来没有确立司法独立的制度和精神。司法改革进展缓慢，特别是最近几年，基本上不提司法独立了，只提司法公正，这是一个值得注意的倾向。着名法学家江平说过没有司法独立，就没有司法公平。这个扯得有点远，但是试问一个国家连法律都得不到尊重，遵守，道德底线很低，会计准则能够得到很好的实行吗？会计准则充其量是一个行业公认的规章制度，英文叫GAAP–GenerallyAcceptedAccountingPrinciple，并不是法律。这样的现状如何保障证券金融市场的健康发展？如何保护投资者的利益？

外部环境对财务会计的发展有至关重要的作用和决定性的影响。税务体制是另一个枷锁。中国的税务征收体制从根本上讲是一个流于形式的制度，举一个最简单的例子，你去超市买东西，开发票要去一个的特殊的服务台，那人还问你要开什么名目：“食品，还是日用品，还是办公用品……？”其实为什么要中间再经过这一道开发票的过程呢？收银的小票上不都有吗？这个大家都懂得为什么！这些造成一个很大的问题，就是注重形式，而非实质，与会计原则中注重实质而非形式，恰恰相反。这种体制其实变相地刺激人们过度追求表面形式。当然你可以辩解说会计准则不是这样要求的，但是在实务中这是普遍存在的，类似的事情在我们的身边比比皆是：什么样的明目可以报销，什么不可以，可以入哪个科目等等，真可谓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可以说造假已经成为一个规模可观的产业。这些问题今后将会成为中国企业管理创新与发展的重大阻碍。

《会计师世界》：如您说言，社会环境和税务体制影响着财务创造价值。一直处于相对弱势地位的民营企业财务应该如何创造价值？

　　徐波：在私营企业没有上市的时候，管理水平低下是老板自己的事情，但是上市之后，就是广大投资者的事情。而目前的上市公司大部分还是家族企业，治理结构还是少数人绝对控制的，这时财务的独立性面临很大的挑战，存在财务会计效率低下，数据质量不高的问题。与此同时，家族企业，实际控制人对财务的看法也大大影响了财务部的工作范围与重心。

　　但是最近几年，随着经济的发展，私营企业的发展，出现了非常有利的条件。这个有利的条件主要出现在民营企业，因为发展到现在的阶段，许多民企的规模大大扩大，几十亿，几百亿的企业开始大批出现，这个阶段，单靠老板已经无法管理了，公司需要一个管理的体制，流程制度变得越来越重要。于此同时，相比较大型的跨国企业，由于民企还是创始人或其家族直接管理，就不存在代理人管理的一切弊端，这使得财务的发挥空间大大扩大了。代理人体制的弊病我认为到现在也没有得到彻底的解决，安然的丑闻是最典型的爆发，安然的董事长，总裁都不是公司的大股东，虽然他们也有期权股份，但是他们给所有的股东一个虚幻的假象，最终终会破灭。

　　随着规模的扩大，民企的管理需要快速的提高，以支持企业的快速发展。公司的目标是股东利益最大化，而实际管理者恰恰是最大的股东，财务这时需要做的就不仅仅是坚实的财务会计基础，更重要的是管理会计，而且往往财务成为总裁的真正的左膀右臂，在整个中下层业务组织结构中，其专业性独立性将得到大大的提高和加强。管理会计将承担并负责各种工作：成本，投资的控制，销售渠道的拓展方式，激励政策，等等。自然的，企业战略的讨论也将是其中的一个重要话题。

　　不可否认，目前私营企业的发展阶段为财务提供了发挥重要作用的巨大舞台。

《会计师世界》：财务转型是当下热门话题，对于财务界的其他热门话题或是词汇，你有什么需要补充的吗？

　　徐波：有的。当前财务界很热衷讨论财务战略，但我认为其实不存在财务战略，财务战略是公司战略重要的组成部分，一个企业只有一个战略，就是企业的发展战略，没有单独的财务战略，人事战略等，就像企业只有一个总裁一样。但是财务是企业战略制定过程中的重要贡献者，甚至于是引导者，组织者。我理解的公司战略其实很简单，我们通常会问小孩子，你长大了要做什么？成为什么样的人？这是战略的开端，也就是说只有清楚了方向，才能制定战略，不知道自己要什么，也就无从制定战略。很多企业根本没有想清楚这个问题，没有回答清楚这个问题，就直接跳过了，到第二步了。很多人认为这个问题是抽象的，像一个中国梦，或者你可以叫它美国梦，就像小孩子会告诉你，我要成为一名科学家，然后大家齐声鼓掌称赞，说这个小孩有出息。然后就结束了，没有人问一下，是哪个学科的科学家，达到什么标准的科学家。这个问题实际上并不是抽象的，是实实在在的，是需要明确定义的。比如，我们也时常会听到有些企业说我们的目的是改变世界，让社会变得更美好，等等。真的是这样的吗？大部分民营企业会说企业的目的是要赚钱，赚更多的钱。那么赚钱是指现金流，还是利润？两个都要，还是可以容忍其中一个较低？收入的地位如何？如果为了实现销售收入，是否可以暂时牺牲利润？这些问题随着企业规模的扩大，会日益重要，需要企业深入思考，认真选择。

　　这些问题的答案看似跟财务没有直接的联系。其实不然。作为财务负责人，必须要搞清楚，找到真正的答案，也就是股东，董事的真实想法。原因很简单，市场在变化，环境在变化，我们随时面临很多新的问题，需要做出许多选择，而其中大部分的选择都与财务相关，影响你的财务报表，小到机器设备的投资，大到多元化，融资等等。只有战略方向清晰，我们才能够在实务中制定清晰的指导原则，也才能够保证战略的落地实施。所以财务在这个过程中，应该起到积极的有建设性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