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二维理论 这项工作的主要目标是得到一个理论,能从量子角度来描述引力。但是追求量子引力的物理学家在过去一个世纪里一直不断受阻。爱因斯坦自己生前就一直在顽强地寻求这样的理论,但直到他去世都没有成功。IfQ的科学家寄希望于一种名为全息原理的理论来帮助他们。 这个原理是指,一些物理理论可以等价于低维宇宙中更简单的理论。就像一张二维明信片上面的独角兽全息图,它可以储存全部的必要信息,来描绘出独角兽的三维立体形状。因为找到一个可行的量子引力理论很难,但是按照全息原理,科学家可以尝试在比我们的宇宙维度更低的宇宙中找到一个易于操作的等价理论。 全息原理一个最为成功的实例是名为AdS/CFT对偶(反德西特时空/共形场论对偶,anti-de Sitter/conformal field theory correspondence的首字母缩写)的理论。这个理论表明,我们完全可以通过描述黑洞的表面行为来描述黑洞本身。换言之,内部(三维的“体”)的物理规律完美地对应于外部(二维的“边界”)的物理规律。 AdS/CFT或许能让物理学家找到一个与量子引力等价的理论,在完全不考虑引力的情况下,以更简单的方式完成相同的目标,描述相同的物理规律。巴拉苏布拉马尼亚恩说:“引力理论很难用量子化的方法描述,然而不包含引力的理论却可以很容易做到。”但是,可能有人会问,不包含引力的理论怎么能成为所谓的量子引力理论呢?也许,我们眼中的引力和时空,只是另外一种看待纠缠的最终产物的方式。换句话说,在某种程度上,是纠缠把三维体内的信息编码成了比特,并储存在二维边界上。 在过去的20年里,科学家发现AdS/CFT对偶是奏效的——二维的理论的确可以描述三维的情形,这种机制被称为对偶——但是他们还没有完全理解为什么会这样。斯温格尔说:“(IfQ)有个值得期盼的成果,就是一个能够解释对偶机制的理论。我想,通过这样的合作,我们必然可以完成这个目标,或者至少(我们可以)在这个方向上取得重大进展。” 量子信息理论或许能够有所帮助,因为该领域中一个叫作量子纠错码的概念也能够在AdS/CFT对偶中发挥作用。因为比特之间的纠缠会受到干扰,所以研究量子计算的科学家设计了这些纠错码以防止信息丢失。量子计算机并不是用单个比特编码信息的,它利用的是多个比特的高度纠缠态。这样一来,单个比特的错误将不会影响一条信息的准确度。但奇怪的是,量子纠错的数学规律同样出现在了AdS/CFT对偶里。科学家将多个比特纠缠在一起设计成纠错网络的方法,看起来也能用来把黑洞内部的信息通过纠缠编码到黑洞的边界上。希伯来大学的量子计算科学家,IfQ首席研究员多里特·阿哈罗诺夫说:“你在黑洞内部可以找到量子纠错码,这是一件非常有趣的事情。” 即使物理学家成功理解了AdS/CFT的工作原理,从而设计出一个可以替代量子引力理论的低维理论,他们仍然没有获得成功。这个对应本身只对宇宙的“玩具模型”有效,而这一模型是对我们所处真实宇宙的简化。特别是,适用于我们真实宇宙的各种引力法则,并不适用于上述对应原理中的简化世界。“我们的宇宙一直在膨胀,AdS/CFT中虽然有某种形式的引力,但它不是能正确描述膨胀宇宙的引力理论,”斯温格尔说,“它描述的是一种像瓶子一样的宇宙——如果你发射一道光线,它会打到空间的墙面上再反射回来,这在我们所生活的膨胀宇宙里是不可能发生的。”这个模型给物理学家提供了一个有用的理论场地,去测试他们的想法,在简单的图像里,攻克量子引力会变得相对简单一些。 一些质疑者说,如果IfQ建立在不真实的基础上,它能得到什么有意义的结果呢?“这无疑是一个非常有力的批评,”恩格尔哈特说,“为什么我们把注意力放在这个玩具模型上?这一方面是因为玩具模型本身是正确的,另一方面我们认为,玩具模型事实上可以代表我们的宇宙。我很确定的是,如果我们能完全理解玩具模型,我们就能理解真实的宇宙。”IfQ的研究者相信,从一个比较容易着手的简单图像开始,通过添加必需的复杂因素,最终能把上述理论应用到真实的世界中。 4.又一次革命 尽管有质疑声,但不管是这个项目组内,还是与项目无关的科学家都认为IfQ值得尝试。它已经开辟了新的研究领域。加利福尼亚大学伯克利分校的物理学家拉斐尔·布索说:“我长久以来就觉得量子信息和量子引力之间的联系极为重要。”布索虽然不是IfQ项目组成员,但和项目组的一些成员有合作。“这种联系在近些年不断加深,我很高兴看到如此多的杰出物理学家在一起工作,共同面对其中的问题。这最终会带我们走到哪里,让我们拭目以待吧。”同样不是IfQ项目组成员的斯坦福大学理论物理学家伊娃·西尔弗斯坦认同这一看法:“很明显,发展和运用量子信息来研究这些问题是值得去做的,但为了理解(量子引力的)动力学,我们需要做的还有很多,很重要的一点是,我们不能过于狭隘地把注意力只放在某一个方法上。” 此外,即使这个项目没能给我们一个量子引力理论,它仍可能产生有价值的研究分支。比如,将弦理论和广义相对论的技术和想法运用到用量子信息问题中,将有助于我们以更好的方式定义不同类型的纠缠,从而帮助我们理解时空以及构造量子计算机。“当你把这些工具运用到新的环境中,很可能会得到在其他领域很有用的有趣想法,”阿哈罗诺夫说,“目前看来,研究者正在一些已经滞留多年的问题上取得进展,这是非常令人兴奋的。”比如,科学家已经发现,如果把虫洞看作量子电路,就有可能在虫洞里测量时间。 更进一步说,把量子信息科学和弦理论结合起来,或许不仅有助于我们建立量子引力理论,还能帮助我们评判物理学家发现的任何一种理论。任何一个物理理论都可以看成一台计算机,它的输入和输出就相当于理论中可测的初态和末态。而有些计算机要比其他计算机更强大。一旦研究者得出一个量子引力理论,他们可以问,这个理论的计算能力是怎样的?“如果这个理论的计算能力太强,以至于可以计算在我们的世界中不可能计算的东西,那么我们至少会给这个理论打一个问号,”阿哈罗诺夫说,“这实际上是一种从不同的角度来判断该理论是否合理的方法。” 该项目让一些物理学家想起了过去一些重大理论刚刚起步时那些激动人心的年代。“我在1984年开始读研究生,那一年恰逢所谓的第一次弦论革命,”加州理工学院的物理学家大栗博司说,“那是一个激动人心的时代,弦论逐渐成为大统一理论最有力的候选者。我看到,现在围绕这个项目的爆炸式热情就如同当年一样。对这个领域的年轻人来说,这无疑是一个令人兴奋的年代,对我们这些在几十年前拿到博士学位的人也是一样。” (本文作者是《科学美国人》负责太空和物理学领域的资深编辑。她在美国卫斯理大学获得了天文学和物理学的学士学位,并在加利福尼亚大学圣克鲁兹分校获得了科学记者硕士学位。本文翻译郭敏勇是北京师范大学物理系引力与相对论专业博士研究生)(由《环球科学》杂志社供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