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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氏春秋》.孟秋纪 仲秋纪 季秋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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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孟秋纪  
  【孟秋】
  一曰:孟秋之月,日在翼,魂斗中,旦毕忠。其日庚辛,其帝少皞,其神蓐收,其虫毛,其音商,律中夷则,其数九,其味辛,其臭腥,其祀门,祭先肝。凉风至,白露降,寒蝉鸣,鹰乃祭鸟,始用行戮。天子居总章左个,乘戎路,驾白骆,载白旗,衣白衣,服白玉,食麻与犬,其器廉以深。是月也,以立秋。先立秋三日,大史谒之天子曰:“某日立秋。盛德在金。”天子乃斋。立秋之日,天子亲率三公九卿诸侯大夫,以迎秋於西郊。还,乃赏军率武人於朝。天子乃命将帅,选士厉兵,简练桀俊,专任有功,以征不义,诘诛暴慢,以明好恶,巡彼远方。是月也,命有司修法制,缮囹圄,具桎梏,禁止奸,慎罪邪,务搏执;命理瞻伤察创、视折审断,决狱讼,必正平,戮有罪,严断刑。天地始肃,不可以赢。是月也,农乃升谷,天子尝新,先荐寝庙。命百官始收敛,完堤防,谨壅塞,以备水潦;修宫室,附墙垣,补城郭。是月也,无以封侯、立大官,无割土地、行重币、出大使。行之是令,而凉风至三旬。孟秋行冬令,则阴气大胜,介虫败谷,戎兵乃来;行春令,则其国乃旱,阳气复还,五谷不实;行夏令,则多火灾,寒热不节,民多疟疾。
  【荡兵】
  二曰:古圣王有义兵而无有偃兵。兵之所自来者上矣,与始有民俱。凡兵也者,威也;威也者,力也。民之有威力,性也。性者,所受於天也,非人之所能为也。武者不能革,而工者不能移。兵所自来者久矣。黄、炎故用水火矣,共工氏固次作难矣,五帝固相与争矣。递兴废,胜者用事。人曰“蚩尤作兵”,蚩尤非作兵也,利其械矣。未有蚩尤之时,民固剥林木以战矣,胜者为长。长则犹不足治之,故立君。君又不足以治之,故立天子。天子之立也出於君,君之立也出於长,长之立也出於争。争斗之所自来者久矣,不可禁,不可止。故古之贤王有义兵而无有偃兵。家无怒笞,则竖子、婴儿之有过也立见;国无刑罚,则百姓之相侵也立见;天下无诛伐,则诸侯之相暴也立见。故怒笞不可偃於家,刑罚不可偃於国,诛伐不可偃於天下,有巧有拙而已矣。故古之圣王有义兵而无有偃兵。夫有以噎死者,欲禁天下之食,悖;有以乘舟死者,欲禁天下之船,悖;有以用兵丧其国者,欲偃天下之兵,悖。夫兵不可偃也,譬之若水火然,善用之则为福,不能用之则为祸;若用药者然,得良药则活人,得恶药则杀人。义兵之为天下良药也亦大矣。且兵之所自来者远矣,未尝少选不用。贵贱、长少、贤者不肖相与同,有巨有微而已矣。察兵之微:在心而未发,兵也;疾视,兵也;作色,兵也;傲言,兵也;援推,兵也;连反,兵也;侈斗,兵也;三军攻战,兵也。此八者皆兵也,微巨之争也。今世之以偃兵疾说者,终身用兵而不自知悖,故说虽强,谈虽辨,文学虽博,犹不见听。故古之圣王有义兵而无有偃兵。兵诚义,以诛暴君而振苦民,民之说也,若孝子之见慈亲也,若饥者之见美食也;民之号呼而走之,若强弩之射於深溪也,若积大水而失其壅堤也。中主犹若不能有其民,而况於暴君乎?
  【振乱】
  三曰:当今之世浊甚矣,黔首之苦不可以加矣。天子既绝,贤者废伏,世主恣行,与民相离,黔首无所告诉。世有贤主秀士,宜察此论也,则其兵为义矣。天下之民,且死者也而生,且辱者也而荣,且苦者也而逸。世主恣行,则中人将逃其君,去其亲,又况於不肖者乎?故义兵至,则世主不能有其民矣,人亲不能禁其子矣。凡为天下之民长也,虑莫如长有道而息无道,赏有义而罚不义。今之世学者多非乎攻伐。非攻伐而取救守,取救守,则乡之所谓长有道而息无道、赏有义而罚不义之术不行矣。天下之长民,其利害在察此论也。攻伐之与救守一实也,而取舍人异。以辨说去之,终无所定论。固不知,悖也;知而欺心,诬也。诬悖之士,虽辨无用矣。是非其所取而取其所非也,是利之而反害之也,安之而反危之也。为天下之长患、致黔首之大害者,若说为深。夫以利天下之民为心者,不可以不熟察此论也。夫攻伐之事,未有不攻无道而罚不义也。攻无道而伐不义,则福莫大焉,黔首利莫厚焉。禁之者,是息有道而伐有义也,是穷汤、武之事,而遂桀、纣之过也。凡人之所以恶为无道、不义者,为其罚也;所以蕲有道,行有义者,为其赏也。今无道、不义存,存者,赏之也;而有道、行义穷,穷者,罚之也。赏不善而罚善,欲民之治也,不亦难乎?故乱天下、害黔首者,若论为大。
  【禁塞】
  四曰:夫救守之心,未有不守无道而救不义也。守无道而救不义,则祸莫大焉,为天下之民害莫深焉。凡救守者,太上以说,其次以兵。以说则承从多群,日夜思之,事心任精,起则诵之,卧则梦之,自今单唇干肺,费神伤魂,上称三皇五帝之业以愉其意,下称五伯名士之谋以信其事,早朝晏罢,以告制兵者,行说语众,以明其道。道毕说单而不行,则必反之兵矣。反之於兵,则必斗争之情,必且杀人,是杀无罪之民以兴无道与不义者也。无道与不义者存,是长天下之害而止天下之利,虽欲幸而胜,祸且始长。先王之法曰:“为善者赏,为不善者罚。” 古之道也,不可易。今不别其义与不义,而疾取救守,不义莫大焉,害天下之民者莫甚焉。故取攻伐者不可,非攻伐不可;取救守不可,非救守不可;取惟义兵为可。兵苟义,攻伐亦可,救守亦可;兵不义,攻伐不可,救守不可。使夏桀、殷纣无道至於此者,幸也;使吴夫差、智伯瑶侵夺至於此者,幸也;使晋厉、陈灵、宋康不善至於此者,幸也。若令桀、纣知必国亡身死,殄无後类,吾未知其厉为无道之至於此也;吴王夫差、智伯瑶知必国为丘墟,身为刑戮,吾未知其为不善、无道、侵夺之至於此也;晋厉知必死於匠丽氏,陈灵知必死於夏徵舒,宋康知必死於温,吾未知其为不善之至於此也。此七君者,大为无道不义,所残杀无罪之民者,不可为万数。壮佼、老幼、胎卖之死者,大实平原,广堙深溪大谷,赴巨水,积灰填沟洫险阻。犯流矢,蹈白刃,加之以冻饿饥寒之患,以至於今之世,为之愈甚。故暴骸骨无量数,为京丘若山陵。世有兴主仁士,深意念此,亦可以痛心矣,亦可以悲哀矣。察此其所自生,生於有道者之废,而无道者之恣行。夫无道者之恣行,幸矣。故世之患,不在救守,而在於不肖者之幸也。救守之说出,则不肖者益幸也,贤者益疑矣。故大乱天下者,在於不论其义而疾取救守。
  【怀宠】
  五曰:凡君子之说也,非苟辨也;士之议也,非苟语也。必中理然後说,必当义然後议。故说义而王公大人益好理矣,士民黔首益行义矣。义理之道彰,则暴虐、奸诈、侵夺之术息也。暴虐、奸诈之与义理反也,其势不俱胜,不两立。故兵入於敌之境,则民知所庇矣,黔首知不死矣。至於国邑之郊,不虐五谷,不掘坟墓,不伐树木,不烧积聚,不焚室屋,不取六畜。得民虏奉而题归之,以彰好恶;信与民期,以夺敌资。若此。而犹有忧恨、冒疾、遂过、不听者,虽行武焉亦可矣。先发声出号曰:“兵之来也,以救民之死。子之在上无道,据傲荒怠,贪戾虐众,恣睢自用也,辟远圣制,謷丑先王,排訾旧典,上不顺天,下不惠民,徵敛无期,求索无厌,罪杀不辜,庆赏不当。若此者,天之所诛也,人之所雠也,不当为君。今兵之来也,将以诛不当为君者也,以除民之雠而顺天之道也。民有逆天之道、卫人之雠者,身死家戮不赦。有能以家听者,禄之以家,以里听者,禄之以里;以乡听者,禄之以乡;以邑听者,禄之以邑;以国听者,禄之以国。” 故克其国,不及其民,独诛所诛而已矣。举其秀士而封侯之,选其贤良而尊显之,求其孤寡而振恤之,见其长老而敬礼之。皆益其禄,加其级。论其罪人而救出之;分府库之金,散仓廪之粟,以镇抚其众,不私其财;问其丛社、大祠民之所不欲废者,而复兴之,曲加其祀礼。是以贤者荣其名,而长老说其礼,民怀其德。今有人於此,能生死一人,则天下必争事之矣。义兵之生一人亦多矣,人孰不说?故义兵至,则邻国之民归之若流水,诛国之民望之若父母,行地滋远,得民滋众,兵不接刃而民服若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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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foteam cfoteam  管理员  发表于 2020-4-6 02:24:47 | 显示全部楼层
纪·仲秋纪  
  【仲秋】
  一曰:仲秋之月,日在角,昏牵牛中,旦觜巂中。其日庚辛,其帝少皞,其神蓐收,其虫毛,其音商,律中南吕。其数九,其味辛,其臭腥,其祀门,祭先肝。凉风生,候雁来,玄鸟归,群鸟养羞。天子居总章太庙,乘戎路,驾白骆,载白旗,衣白衣,服白玉,食麻与犬,其器廉以深。是月也,养衰老,授几杖,行麋粥饮食。乃命司服具饬衣裳,文绣有常,制有小大,度有短长,衣服有量,必循其故,冠带有常。命有司申严百刑,斩杀必当,无或枉桡,枉桡不当,反受其殃。是月也,乃命祝宰巡行牺牲,视全具,案刍豢,瞻肥瘠,察物色,必比类,量小大,视长短,皆中度。五者备当,上帝其享。天子乃傩,御佐疾,以通秋气。以犬尝麻,先祭寝庙。是月也,可以筑城郭,建都邑,穿窦窌,修囷仓。乃命有司趣民收敛,务蓄菜,多积聚。乃劝种麦,无或失时,行罪无疑。是月也,日夜分,雷乃始收声,蛰虫俯户。杀气浸盛,阳气日衰,水始涸。日夜分,则一度量,平权衡,正钧石,齐斗甬。是月也,易关市,来商旅,入货贿,以便民事。四方来杂,远乡皆至,则财物不匮,上无乏用,百事乃遂。凡举事无逆天数,必顺其时,乃因其类。行之是令,白露降三旬。仲秋行春令,则秋雨不降,草木生荣,国乃有大恐。行夏令,则其国旱,蛰虫不藏,五谷复生。行冬令,则风灾数起,收雷先行,草木早死。
  【论威】
  二曰:义也者,万事之纪也,君臣、上下、亲疏之所由起也,治乱、安危、过胜之所在也。过胜之,勿求於他,必反於己。人情欲生而恶死,欲荣而恶辱。死生荣辱之道一,则三军之士可使一心矣。凡军,欲其众也;心,欲其一也。三军一心,则令可使无敌矣。令能无敌者,其兵之於天下也,亦无敌矣。古之至兵,民之重令也,重乎天下,贵乎天子。其藏於民心,捷於肌肤也,深痛执固,不可摇荡,物莫之能动。若此则敌胡足胜矣?故曰:其令强者其敌弱,其令信者其敌诎。先胜之於此,则必胜之於彼矣。凡兵,天下之凶器也;勇,天下之凶德也。举凶器,行凶德,犹不得已也。举凶器必杀,杀,所以生之也;行凶德必威,威,所以慑之也。敌慑民生,此义兵之所以隆也。故古之至兵,才民未合,而威已谕矣,敌已服矣,岂必用枹鼓干戈哉?故善谕威者,於其未发也,於其未通也,窅窅乎冥冥,莫知其情,此之谓至威之诚。凡兵,欲急疾捷先。欲急疾捷先之道,在於知缓徐迟後而急疾捷先之分也。急疾捷先,此所以决义兵之胜也。而不可久处,知其不可久处,则知所兔起凫举死昬之地矣。虽有江河之险则凌之,虽有大山之塞则陷之。并气专精,心无有虑,目无有视,耳无有闻,一诸武而已矣。冉叔誓必死於田侯,而齐国皆惧;豫让必死於襄子,而赵氏皆恐;成荆致死於韩主,而周人皆畏;又况乎万乘之国而有所诚必乎?则何敌之有矣?刃未接而欲已得矣。敌人之悼惧惮恐、单荡精神,尽矣,咸若狂魄,形性相离,行不知所之,走不知所往,虽有险阻要塞、銛兵利械,心无敢据,意无敢处,此夏桀之所以死於南巢也。今以木击木则拌,以水投水则散,以冰投冰则沈,以涂投涂则陷,以疾徐先後之势也。夫兵有大要,知谋物之不谋之不禁也,则得之矣。专诸是也,独手举剑至而已矣,吴王壹成。又况乎义兵,多者数万,少者数千,密其躅路,开敌之涂,则士岂特与专诸议哉!
  【简选】
  三曰:世有言曰:“驱市人而战之,可以胜人之厚禄教卒;老弱罢民,可以胜人之精士练材;离散系系,可以胜人之行陈整齐;锄櫌白梃,可以胜人之长铫利兵。”此不通乎兵者之论。今有利剑於此,以刺则不中,以击则不及,与恶剑无择,为是斗因用恶剑则不可。简选精良,兵械銛利,发之则不时,纵之则不当,与恶卒无择,为是战因用恶卒则不可。王子庆忌、陈年犹欲剑之利也。简选精良,兵械銛利,令能将将之,古者有以王者、有以霸者矣,汤、武、齐桓、晋文、吴阖庐是矣。殷汤良车七十乘,必死六千人,以戊子战於郕,遂禽推移、大牺,登自鸣条,乃入巢门,遂有夏。桀既奔走,於是行大仁慈,以恤黔首,反桀之事,遂其贤良,顺民所喜,远近归之,故王天下。武王虎贲三千人,简车三百乘,以要甲子之事於收野,而纣为禽。显贤者之位,进殷之遗老,而问民之所欲,行赏及禽兽,行罚不辟天子,亲殷如周,视人如己,天下美其德,万民说其义,故立为天子。齐桓公良车三百乘,教卒万人,以为兵首,横行海内,天下莫之能禁,南至石梁,西至酆郭,北至令支。中山亡邢,狄人灭卫,桓公更立邢于夷仪,更立卫于楚丘。晋文公造五两之士五乘,锐卒千人,先以接敌,诸侯莫之能难。反郑之埤,东卫之亩,尊天子於衡雍。吴阖庐选多力者五百人,利趾者三千人,以为前陈,与荆战,五战五胜,遂有郢。东征至于庳庐,西伐至於巴、蜀,北迫齐、晋,令行中国。故凡兵势险阻,欲其便也;兵甲器械,欲其利也;选练角材,欲其精也;统率士民,欲其教也。此四者,义兵之助也,时变之应也,不可为而不足专恃。此胜之一策也。
  【决胜】
  四曰:夫兵有本干:必义,必智,必勇。义则敌孤独,敌孤独则上下虚,民解落;孤独则父兄怨,贤者诽,乱内作。智则知时化,知时化则知虚实盛衰之变,知先後远近纵舍之数。勇则能决断,能决断则能若雷电飘风暴雨,能若崩山破溃、别辨霣坠;若鸷鸟之击也,搏攫则殪,中木则碎。此以智得也。夫民无常勇,亦无常怯。有气则实,实则勇;无气则虚,虚则怯。怯勇虚实,其由甚微,不可不知。勇则战,怯则北。战而胜者,战其勇者也;战而北者,战其怯者也。怯勇无常,倏忽往来,而莫知其方,惟圣人独见其所由然。故商、周以兴,桀、纣以亡。巧拙之所以相过,以益民气与夺民气,以能斗众与不能斗众。军虽大,卒虽多,无益於胜。军大卒多而不能斗,众不若其寡也。夫众之为福也大,其为祸也亦大。譬之若渔深渊,其得鱼也大,其为害也亦大。善用兵者,诸边之内莫不与斗,虽厮舆白徒,方数百里皆来会战,势使之然也。幸也者,审於战期而有以羁诱之也。凡兵,贵其因也。因也者,因敌之险以为己固,因敌之谋以为己事。能审因而加,胜则不可穷矣。胜不可穷之谓神,神则能不可胜也。夫兵,贵不可胜。不可胜在己,可胜在彼。圣人必在己者,不必在彼者,故执不可胜之术以遇不胜之敌,若此,则兵无失矣。凡兵之胜,敌之失也。胜失之兵,必隐必微,必积必抟。隐则胜阐矣,微则胜显矣,积则胜散矣,抟则胜离矣。诸搏攫柢噬之兽,其用齿角爪牙也,必托於卑微隐蔽,此所以成胜。
  【爱士】
  五曰:衣人以其寒也,食人以其饥也。饥寒,人之大害也;救之,义也。人之困穷,甚如饥寒,故贤主必怜人之困也,必哀人之穷也。如此则名号显矣,国士得矣。昔者,秦缪公乘马而车为败,右服失而野人取之。缪公自往求之,见野人方将食之於岐山之阳。缪公叹曰:“食骏马之肉而不还饮酒,余恐其伤女也!” 於是遍饮而去。处一年,为韩原之战。晋人已环缪公之车矣,晋梁由靡已扣缪公之左骖矣,晋惠公之右路石奋投而击缪公之甲,中之者已六札矣。野人之尝食马肉於岐山之阳者三百有馀人,毕力为缪公疾斗於车下,遂大克晋,反获惠公以归。此《诗》之所谓曰“君君子则正,以行其德;君贱人则宽,以尽其力”者也。人主其胡可以无务行德爱人乎?行德爱人,则民亲其上;民亲其上,则皆乐为其君死矣。赵简子有两白骡而甚爱之。阳城胥渠处广门之官,夜款门而谒曰:“主君之臣胥渠有疾,医教之曰;‘得白骡之肝,病则止;不得则死。’”谒者入通。董安于御於侧,愠曰:“嘻!胥渠也。期吾君骡,请即刑焉。”简子曰:“夫杀人以活畜,不亦不仁乎?杀畜以活人,不亦仁乎?”於是召庖人杀白骡,取肝以与阳城胥渠。处无几何,赵兴兵而攻翟。广门之官,左七百人,右七百人,皆先登而获甲首。人主其胡可以不好士?凡敌人之来也,以求利也。今来而得死,且以走为利。敌皆以走为利,则刃无与接。故敌得生於我,则我得死於敌;敌得死於我,则我得生於敌。夫得生於敌,与敌得生於我,岂可不察哉?此兵之精者也。存亡死生决於知此而已矣。
cfoteam cfoteam  管理员  发表于 2020-4-6 02:25:26 | 显示全部楼层
纪·季秋纪  
  【季秋】
  一曰:季秋之月,日在房,昏虚中,旦柳中。其日庚辛,其帝少皞,其神蓐收,其虫毛,其音商,律中无射。其数九,其味辛,其臭腥,其祀门,祭先肝。候雁来,宾爵入大水为蛤。菊有黄华,豺则祭兽戮禽。天子居总章右个,乖戎路,驾白骆,载白旗,衣白衣,服白玉,食麻与犬,其器廉以深。是月也,申严号令,命百官贵贱无不务入,以会天地之藏,无有宣出。命冢宰,农事备收,举五种之要。藏帝籍之收於神仓,祗敬必饬。是月也,霜始降,则百工休,乃命有司曰: “寒气总至,民力不堪,其皆入室。”上丁,入学习吹。是月也,大飨帝,尝牺牲,告备于天子。合诸侯,制百县,为来岁受朔日,与诸侯所税於民,轻重之法,贡职之数,以远近土地所宜为度,以给郊庙之事,无有所私。是月也,天子乃教於田猎,以习五戎獀马。命仆及七驺咸驾,载旍旐舆,受车以级,整设于屏外;司徒搢扑,北向以誓之。天子乃厉服厉饬,执弓操矢以射。命主祠祭禽於四方。是月也,草木黄落,乃伐薪为炭,蛰虫咸俯在穴,皆墐其户。乃趣狱刑,无留有罪,收禄秩之不当者,共养之不宜者。是月也,天子乃以犬尝稻,先荐寝庙。季秋行夏令,则其国大水,冬藏殃败,民多鼽窒;行冬令,则国多盗贼,边境不宁,土地分裂;行春令,则暖风来至,民气解堕,师旅必兴。
  【顺民】
  二曰:先王先顺民心,故功名成。夫以德得民心以立大功名者,上世多有之矣。失民心而立功名者,未之曾有也。得民必有道,万乘之国,百户之邑,民无有不说。取民之所说而民取矣,民之所说岂众哉?此取民之要也。昔者汤克夏而正天下。天大旱,五年不收,汤乃以身祷於桑林,曰:“余一人有罪,无及万夫。万夫有罪,在余一人。无以一人之不敏,使上帝鬼神伤民之命。”於是翦其发,磨阝其手,以身为牺牲,用祈福於上帝。民乃甚说,雨乃大至。则汤达乎鬼神之化、人事之传也。文王处岐事纣,冤侮雅逊,朝夕必时,上贡必适,祭祀必敬。纣喜,命文王称西伯,赐之千里之地。文王载拜稽首而辞曰:“愿为民请炮烙之刑。” 文王非恶千里之地,以为民请炮烙之刑,必欲得民心也。得民心则贤於千里之地,故曰文王智矣。越王苦会稽之耻,欲深得民心,以致必死於吴。身不安枕席,口不甘厚味,目不视靡曼,耳不听钟鼓。三年苦身劳力,焦唇干肺,内亲群臣,下养百姓,以来其心。有甘脆不足分,弗敢食;有酒流之江,与民同之。身亲耕而食,妻亲织而衣。味禁珍,衣禁袭,色禁二。时出行路,从车载食,以视孤寡老弱之渍病、困穷、颜色愁悴、不赡者,必身自食之。於是属诸大夫而告之曰: “愿一与吴徼天下之衷。今吴、越之国相与俱残,士大夫履肝肺,同日而死,孤与吴王接颈交臂而偾,此孤之大愿也。若此而不可得也,内量吾国不足以伤吴,外事之诸侯不能害之,则孤将弃国家,释群臣,服剑臂刃,变容貌,易姓名,执箕帚而臣事之,以与吴王争一旦之死。孤虽知要领不属,首足异处,四枝布裂,为天下戮,孤之志必将出焉!”於是异日果与吴战於五湖,吴师大败,遂大围王宫,城门不守,禽夫差,戮吴相,残吴二年而霸。此先顺民心也。齐庄子请攻越,问於和子。和子曰:“先君有遗令曰:‘无攻越。越,猛虎也。’”庄子曰:“ 虽猛虎也,而今已死矣。”和子曰以告鸮子。鸮子曰:“已死矣,以为生。故凡举事,必先审民心,然後可举。”
  【知士】
  三曰:今有千里之马於此,非得良工,犹若弗取。良工之与马也,相得则然後成,譬之若枹之与鼓。夫士亦有千里,高节死义,此士之千里也。能使士待千里者,其惟贤者也。静郭君善剂貌辨。剂貌辨之为人也多訾,门人弗说。士尉以证静郭君,静郭君弗听,士尉辞而去。孟尝君窃以谏静郭君,静郭君大怒曰: “刬而类,揆吾家,苟可以傔剂貌辨者,吾无辞为也!”於是舍之上舍,令长子御,朝暮进食。数年,威王薨,宣王立。静郭君之交,大不善於宣王,辞而之薛,与剂貌辨俱。留无几何,剂貌辨辞而行,请见宣王。静郭君曰:“王之不说婴也甚,公往,必得死焉。”剂貌辨曰:“固非求生也。请必行!”静郭君不能止。剂貌辨行,至於齐。宣王闻之,藏怒以待之。剂貌辨见,宣王曰:“子,静郭君之所听爱也?”剂貌辨答曰:“爱则有之,听则无有。王方为太子之时,辨谓静郭君曰:‘太子之不仁,过<册页>涿视,若是者倍反。不若革太子,更立卫姬婴儿校师。’静郭君泫而曰:‘不可,吾弗忍为也。’且静郭君听辨而为之也,必无今日之患也。此为一也。至於薛,昭阳请以数倍之地易薛,辨又曰:‘必听之。’静郭君曰:‘受薛於先王,虽恶於後王,吾独谓先王何乎?且先王之庙在薛,吾岂可以先王之庙予楚乎?’又不肯听辨。此为二也。”宣王太息,动於颜色,曰:“静郭君之於寡人,一至此乎!寡人少,殊不知此。客肯为寡人少来静郭君乎?”剂貌辨答曰:“敬诺。”静郭君来,衣威王之服,冠其冠,带其剑。宣王自迎静郭君於郊,望之而泣。静郭君至,因请相之。静郭君辞,不得已而受。十日,谢病强辞,三日而听。当是时也,静郭君可谓能自知人矣。能自知人,故非之弗为阻。此剂貌辨之所以外生乐、趋患难故也。
  【审己】
  四曰:凡物之然也,必有故。而不知其故,虽当,与不知同,其卒必困。先王、名士、达师之所以过俗者,以其知也。水出於山而走於海,水非恶山而欲海也,高下使之然也。稼生於野而藏於仓,稼非有欲也,人皆以之也。故子路揜雉而复释之。子列子常射中矣,请之於关尹子。关尹子曰:“知子之所以中乎?” 答曰:“弗知也。”关尹子曰:“未可。”退而习之三年,又请。关尹子曰: “子知子之所以中乎?”子列子曰:“知之矣。”关尹子曰:“可矣,守而勿失。” 非独射也,国之存也,国之亡也,身之贤也,身之不肖也,亦皆有以。圣人不察存亡、贤不肖、而察其所以也。齐攻鲁,求岑鼎。鲁君载他鼎以往。齐侯弗信而反之,为非,使人告鲁侯曰:“柳下季以为是,请因受之。”鲁君请於柳下季,柳下季答曰:“君之赂以欲岑鼎也,以免国也。臣亦有国於此。破臣之国以免君之国,此臣之所难也。”於是鲁君乃以真岑鼎往也。且柳下季可谓此能说矣。非独存己之国也,又能存鲁君之国。齐湣王亡居於卫,昼日步足,谓公玉丹曰: “我已亡矣,而不知其故。吾所以亡者,果何故哉?我当已。”公玉丹答曰: “臣以王为已知之矣,王故尚未之知邪?王之所以亡也者,以贤也。天下之王皆不肖,而恶王之贤也,因相与合兵而攻王。此王之所以亡也。”湣王慨焉太息曰: “贤固若是其苦邪?”此亦不知其所以也。此公玉丹之所以过也。越王授有子四人。越王之弟曰豫,欲尽杀之,而为之後。恶其三人而杀之矣。国人不说,大非上。又恶其一人而欲杀之,越王未之听。其子恐必死,因国人之欲逐豫,围王宫。越王太息曰:“余不听豫之言,以罹此难也。”亦不知所以亡也。
  【精通】
  五曰:人或谓兔丝无根。兔丝非无根也,其根不属也,伏苓是。慈石召铁,或引之也。树相近而靡,或軵之也。圣人南面而立,以爱利民为心,号令未出,而天下皆延颈举踵矣,则精通乎民也。夫贼害於人,人亦然。今夫攻者,砥厉五兵,侈衣美食,发且有日矣,所被攻者不乐,非或闻之也,神者先告也。身在乎秦,所亲爱在於齐,死而志气不安,精或往来也。德也者,万民之宰也。月也者,群阴之本也。月望则蚌蛤实,群阴盈;月晦则蚌蛤虚,群阴亏。夫月形乎天,而群阴化乎渊;圣人行德乎己,而四荒咸饬乎仁。养由基射兕,中石,矢乃饮羽,诚乎兕也。伯乐学相马,所见无非马者,诚乎马也。宋之庖丁好解牛,所见无非死牛者,三年而不见生牛,用刀十九年,刃若新磨研,顺其理,诚乎牛也。锺子期夜闻击磬者而悲,使人召而问之曰:“子何击磬之悲也??”答曰:“臣之父不幸而杀人,不得生;臣之母得生,而为公家为酒;臣之身得生,而为公家击磬。臣不睹臣之母三年矣。昔为舍氏睹臣之母,量所以赎之则无有,而身固公家之财也,是故悲也。”锺子期叹嗟曰:“悲夫!悲夫!心非臂也,臂非椎、非石也。悲存乎心而木石应之。”故君子诚乎此而谕乎彼,感乎己而发乎人,岂必强说乎哉?周有申喜者,亡其母,闻乞人歌於门下而悲之,动於颜色,谓门者内乞人之歌者,自觉而问焉,曰:“何故而乞?”与之语,盖其母也。故父母之於子也,子之於父母也,一体而两分,同气而异息。若草莽之有华实也,若树木之有根心也。虽异处而相通,隐志相及,痛疾相救,忧思相感,生则相欢,死则相哀,此之谓骨肉之亲。神出於忠而应乎心,两精相得,岂待言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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