勤能补拙俭能养廉

“勤能补拙，俭能养廉”，这是我的已故公公—— —老一辈会计专家莫启欧的家训，也是他一生的座右铭。

“时间不等人，要抓紧学习”

初见这位老人，是在和爱人处对象的1976年。

那一年的夏秋之交，我跟随还是北京知青的恋人，利用探亲假，从老家宁波来到北京与未来的公公、婆婆见面。

在我的想象中，京城里的莫家一定是富丽堂皇的。因为我早已听说恋人的父亲在财政部工作，月薪高达上百元。而在那个年代，我们那里一般职工月薪是32元，为数极少的所谓高薪也只有41元。可是当我走进莫家的时候，眼前的景象却完全出乎我的意料：为数不多的几件家用电器，所有的家具都是解放前或解放初的老式木制家具，而且都已饱经风霜，有的表层翘起，有的出现裂缝，有的居然还用绳子捆绑来固定。在衣着打扮上，莫老和他的家人也都是简朴型的，一点也不时髦。至于饮食习惯，莫家虽然讲究营养，但绝不允许有丝毫的浪费。

要是有人用完餐，碗里还有未吃净的饭粒，那就一定会受到提醒或指责。

常来莫老家里讨论工作的财政部同事和请教问题的学生，对这种与高薪极不般配的简朴环境已见怪不怪了，而一些像我这样初来乍到的客人，却难免要在惊愕之余有一个适应过程，甚至要随时随处小心被老旧有裂缝的座椅裂缝夹疼了屁股。

1989年5月，《财务与会计》杂志社记者宋军玲来家中对公公进行采访，看到这样的环境，不禁好奇地问莫老：“您收入不少，生活得还是这样简朴。这张写字台，桌面都不平了，干吗不换张新的呢？”莫老微笑着回答道：“勤能补拙，俭能养廉嘛。”后来，这位记者在《财务与会计》1990年01期发表的题为《献身新中国财会事业三十年》的专题报道中，把他与莫老就这个问题的对话作为了文章的精彩结尾。我正是看了这篇报道才知道，在这样一个简朴环境中栖息的老人，竟然是一位对新中国会计事业做出了卓越贡献的杰出会计专家。

莫老1931年毕业于上海复旦[3.05 3.39%]大学会计系。

据我婆婆追忆，祖上的家境十分贫困，莫老是靠勤工俭学完成的学业。

他从小勤奋好学，中学时因成绩优秀而跳升年级，为家里节省了学费。大学毕业后，他历任上海章华毛绒纺织公司会计主任、美商泛美航空公司上海分公司会计主任、上海中美火油公司会计主任，还在上海立信会计专科学校、之江大学、上海商学院等院校任过讲师、教授。1936年，他与李鸿寿合著的《会计教学》一书，先后再版15次。他的人品和才学早就受到当时中共上海地下党的关注。

新中国成立时，党和国家迫切需要这样的经济建设人才。在组织的召唤下，莫老毅然拒绝了当时上海公私合营企业资方每月200元的高薪聘请，于1953年举家北迁，来到财政部会计制度司安绍云、杨纪琬的麾下，参加了新中国工业企业会计制度的创建工作。

从此，莫老将自己的毕生献给了祖国的财会事业。

新的会计制度的创建任务十分艰巨，其脑力体力消耗绝非一般人所能承受。据我爱人回忆，他小时候与父亲同屋就寝，半夜醒来时，总会看到父亲仍在台灯微弱的光线下伏案工作。

尽管工作繁忙，莫老却还是挤出时间坚持天天阅读自费订阅的人民日报，并且习惯用旧时读书人的方式朗读，听起来像是哼歌。当家里人劝他歇歇时，他总会说：“现在时间不等人，光凭老经验，不抓紧学习新形势和新事物怎么行？”为了更多地借鉴国际上的先进经验，莫老不满足于过去在上海中美火油公司任职时对英语的精通，还自学并掌握了法语、德语、日语等六个国家的语言，便于从事对各国会计制度建设的探究。

生活的简朴与事业的丰盛

莫老的勤奋，终于换来了可贵的成果。

从上个世纪50年代至80年代，他几乎是历次的工业会计制度，包括会计科目、会计报表、材料和成本核算等的起草者和参与审定者。1962年，他在起草《国营企业材料核算办法》时，首次提出了低值易耗摊销的“净值比率法”，解决了“一次摊销法”和“五五摊销法”难以解决的费用负担不均、材料管理不善等问题。1973年，组织上把遭受文化大革命冲击的莫老和另外两位同志从“五·七”干校调回，由他们三人根据当时企业会计工作需要整顿的现状，研究制定新的会计制度。经过连续奋战，莫老他们在当年年底就制定出了《国营企业会计工作规则（试行草案）》、《国营工业企业会计科目》、《国营工业企业会计报表》和《国营工业企业成本核算办法》，出色完成了组织交给的任务。

随着改革开放和市场经济的深入发展，为满足中外合资企业核算的需要，组织上决定由莫老负责制定中外合资经营企业会计制度。这项工作一无经验、二缺专门人才，难度很大。

莫老知难而上，欣然受命。经过翻阅大量的外文资料、深入调研国内合资企业的实际情况，莫老和他所带领的业务骨干交出了让党和人民满意的答卷。1983年，《中外合资经营企业会计制度（试行草案）》颁布；1985年，根据两年实践和修改补充，《试行草案》修订为《中外合资经营企业会计制度》和《中外合资经营工业企业会计科目和会计报表》。为了扩大宣传，莫老又与其他同志合作编写了《中外合资经营企业会计》一书，并将中外合资经营企业会计制度译成英文。这些工作有力地促进了我国合资企业会计工作的发展。

在这一时期，莫老手把手地带出了一批中青年业务骨干，其中的不少弟子走上了财政部的重要领导岗位。然而，莫老却依然痴心于业务研究，从不对权力地位有任何索求。作为财政部会计司早期的专员和当年全国仅有的四名高级会计师之一，莫老始终摆正自己的位置，俯首甘为孺子牛。

同时，莫老也始终坚持节俭的原则，直到辞世，家中的摆设仍与我初次见时一样。

莫老常以自己的处世经历和人生感悟教育自己的孩子：学识才干不是与生俱来的，要靠勤奋来获得，勤奋能变笨拙为聪明；清正廉洁也不是生来具有的，要靠日常生活的节俭来培养，节俭能变纵欲为自律。人贵在自知之明，自己是一块什么料自己要清楚，自己该在什么位置就在什么位置；做人一不可懒，二不可贪，要以“勤”弥补先天的不足，以“俭”培养淡定的习性。

莫老的一生，正是对他的座右铭的最好诠释，而他的子女们也都是靠“勤奋”成就学业、立足社会，没有一个在经济问题上犯错误的。

现在，我们的工作和生活环境与父辈时代相比已大不相同了。在新的条件下，我们诚然无法效仿莫老当年勤到“废寝忘食学习工作”和俭到“长期不置换添置家具”的行为方式，但是莫老言行举止所体现的奉献精神和勤俭作风，却可以在新形势下的反腐倡廉建设、节能减排工作、财会创新事业中发出光和热，给人们以感染、教育和启示。它与莫老在建国时期和改革开放时期致力于新会计制度建设的改革创新精神融为一体，不失为一笔宝贵的精神财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