伟大和第一：孔子是什么？──孔子神话研究之二

cfoteam · 发表于 2012-5-28 00:35:26

张颂之

提要孔子是中国文化的象征，是中国文化中最大的神话，古代如此，现代也如此。现代学者赋予了孔子太多太多的伟大和第一，使孔子成了各行各业的第一人，众多第一和伟大集于一身，孔子就被理性重新塑造成了一个现代神话。
关键词 神话孔子伟大第一

本文的说明

一、本文以“文革”后大陆学者对孔子研究的情况为研究范围，其中，前已发表而在文革后重新发表者，亦在取材范围内。

二、本文取材喜欢明快的字眼或鲜亮的态度，如第一、伟大、最早、开创、奠基等类的词语。虽有的论著对孔子评价极高，但由于没有使用这类明快字眼，则只有割爱。

三、本文所列罗的评价以原论著的只言片语为独立单位，不杂入个人评判。

四、本文取材仅限于对孔子的正面评价，因此，本文所举诸家观点并非其对孔子的全面认识。

五、本文不是对二十余年来的孔子研究作整体性评价，取材范围也远非研究状况之全貌，原因在于本人既不能也无力对文革后浩如烟海的孔子研究成果作全面、整体的评价。遗漏之处，尚望博雅通人不吝赐教。

一、引言

夏曾佑云：“孔子一身，直为中国政教之原；中国历史，即孔子一人之历史而已。”（《中国古代史》商务印书馆1935年版，第62页。）柳诒征云：“孔子者，中国文化之中心也；无孔子则无中国文化。自孔子以前数千年之文化，赖孔子而传，自孔子以后数千年之文化，赖孔子而开。”（《中国文化史》中国大百科全书出版社1988年版，第231页。）在传统时代，许许多多的桂冠都虔诚地贡奉给了孔子：圣人、生民未有、素王、大成至圣文宣王、至圣先师、万世师表等等。孔子在传统中国社会文化中的确是个神，更是最大的神话。

现代学者在经历了太多的灾难后，重新评价孔子，他们坚信依据科学、实事求是，就能还孔子的真面目，既不神化孔子，也不魔化孔子。在恢复孔子本来面目的一片呼声中，孔子研究空前繁盛。历史的孔子早已隐没于过去的时间和空间中，他那模糊的身影却因时空的转换，使后人对孔子更加难以把握。于是，真假孔子、历史的孔子与孔子的历史一度成为人们关注的焦点。而学者们相信，只要科学，就能认识真孔子。

传统的孔子神话退出现代历史舞台后，现代新神话就以伪装的形态亲近并接管了孔子。神话是文化中永存的一种现象，现代文化在制造着现代人所忽视的大量神话。依据现代神话的规定来说，“神话是一种言谈”，“神话是一种传播的体系，它是一种讯息。”（罗兰·巴特：《神话──大众文化诠释》上海人民出版社1999年版，第167页。）孔子本人不是神，也形不成神话，但孔子却是现代学术话语的中心，是现代学术话语将孔子变成了神话的对象。孔子依然我们心中最大的文化神话。

现代学者虽然不再使用陈旧的传统封号称颂孔子，不过，现代意义上的诸种伟大、第一、奠基、开创等头衔叠加在孔子头上，让死了两千四百多年的孔子不能安宁。早在七八十年前，郭沫若就以文学的话语说：“孔子这位大天才要说他是政治家，他也有他的‘大同’底主义；要说他是哲学家，他也有他Pantheism底思想；要说他是教育家，他也有他底‘有教无类’，‘因材施教’的Kinetisch的教育原则；要说他是科学家，他本是个博物学家，数理底通人；要说他是艺术家，他本是精通音乐的；要说他是文学家，他也有他简切精透的文学。”（《郭沫若全集》文学编第十五卷《三叶集·致宗白华》，第19─20页。）七八十年以后的今天，我们随便拿出一些有关孔子的论著，就不难发现，现代分工的增多使孔子的专家身份空前膨胀，孔子的伟大与家实在多得令人震惊，如：伟大的教育家，伟大的教育思想家，伟大的政治家，伟大的思想家，伟大的哲学家，伟大的道德伦理学家，伟大的音乐家，伟大的音乐理论家，伟大的文献整理家，伟大的启蒙思想家，伟大的道德家，政治活动家，历史文化学者，理想家，东方文化巨人，世界文化巨人，编辑家，文艺理论家，等等。

就在学术界开始神化孔子的时候，便有人说：“有的研究者仅凭《论语》、《史记·孔子世家》中孔子的只言片语，未作全面、深入的分析，便给孔子戴上了诸如孔子是‘中国伟大的人道主义者’，‘具有人类最高尚的人格与情操’；孔子是‘中国第一位伟大的史学家’；孔子是‘中国第一位伟大的音乐家、舞蹈家、体育家’；孔子是‘杰出的外交家’、‘军事家’、‘教育心理学家’、‘遗传学家’等等的桂冠。总之……研究什么专业的，就说孔子是本专业的专家。”（刘玉明、韩玉德：《对孔子研究中方法论问题的一点看法》，《哲学研究》1985年第1期。）数年后又有学者指出：“八十年代以后，学术空气变得活跃，加上孔子的历史作用受到了尊重，乱戴‘桂冠’，美化、拔高孔子的现象开始抬头。除了‘哲学家、思想家、政治家、教育家’这些基本头衔外，又有许多新名目出现，诸如‘伦理学家’、‘美学家’、‘史学家’、‘艺术家’、‘军事家’乃至‘经济学家’、‘美食家’，不一而足。对这种‘乱扣帽子’的现象，学术界还没有予以足够的重视。”（徐志祥、李金山主编：《孔子研究四十年》巴蜀书社1990年版，第145页。）学者们将自己渴望的种种桂冠加到孔子头上，虽然这是学人们对孔子的真心敬服，然而，结果却是在悄悄地将孔子神化。因此，企图阻止对孔子不要乱加桂冠的呼声不仅没有引起学界的广泛重视，相反，孔子神化的过程已经启动，那就不由某个人的意志为转移，而且随着孔子研究的深入和持续，孔子的神化进程只能加速、深化。学术界对孔子的桂冠已经给予了足够的重视，就是继续为孔子的第一、某种专家继续努力做补白工作，使孔子的桂冠“多乎哉，不多也”。

我们不排除现代学者研究孔子的真情与实意，但每个研究者所提供的孔子形象却足以说明历史的孔子实为现代的孔子。下面就让我们看看现代学者们的新孔子形象。

二、孔子研究主流话语中的孔子形象

在当前孔子学界，一般认为孔子是伟大的教育家、伟大的思想家、伟大的政治家。这构成了孔子研究的主流话语与基本评价，但是，如何进一步评论孔子的这三个伟大，当代学人在具体评价孔子时却各不一致。

第一位教育家。“孔子是中华民族历史上第一个伟大的教育家，在一定意义上说，他也是全人类历史上一个伟大的教育家。孔子首创平民教育”（匡亚明：《孔子评传》齐鲁书社1985年版，第273页。）。“在中国历史中孔子是第一个大规模私人讲学的人，也是第一个创立学派的人。他创立了儒家同时也创立了‘家学’”（冯友兰：《论孔子》，《近四十年来孔子研究论文选编》齐鲁书社1987年版，第37页。）。“孔子是中国封建社会开创私人办学的‘祖师爷’”（张健：《要批判地继承中国古代伟大教育家孔子的珍贵遗产》，《孔子教育思想论文集》湖南教育出版社1985年版，第3页。）。“孔子是中国历史上第一个私人办学、学费低廉、开门招生的教育家”（刘示范：《谈〈论语〉的教育哲学》，《孔子思想研究文集》山西人民出版社1988年版，第282页。）。孔子“是开垦私人教学园地的第一位辛勤园丁”（康明轩：《孔子教育思想的理论体系简括》，《孔子思想研究文集》（二集）山西高校联合出版社1991年版，第95页。）。“孔子是中国历史上第一位教师”（张岂之：《孔子思想与当代社会》，《孔子诞辰2540周年纪念与学术讨论会论文集》上海三联书店，第2406页。）。“孔子是第一个私人办学，而且是办得有成效的教育家，”孔子“在中国历史上第一个创办了教育学”，“中国之有教育学……是从孔子开始的”（李曦：《孔子是伟大的教育家不是伟大的政治家》，《儒学国际学术讨论会论文集》齐鲁书社1989年版，第637页、639页、643页。）。孔子是“我国古代封建主义教育理论体系的奠基人”（罗佐才：《试论孔子的德育思想》，《孔子教育思想论文集》，第99页。）。“孔子是教育史上第一个人文主义教育家”（毛礼锐：《孔子教育思想的方法论特点及现代意义》，《理论信息报》1989年10月30日。）。“孔子，举世闻名的大教育家，我国教育史上第一个私人办学最有成就的人”（江浦：《也谈“束修”不是学费》，《齐鲁学刊》1984年第3期。）。孔子“是第一个私人教授、广收门徒的教育家”（陈景磐：《孔子的教育思想》，《孔子教育思想论文选》，第41页。）。孔子是“中华民族历史上第一位伟大的教育家、哲学家和思想家”（朱贻庭主编：《中国传统伦理思想史》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1989年版，第37页。）。“孔子开创了私人讲学之风，培养了第一批儒家学者，他是中国古代第一个伟大的教育家”（赵吉惠等主编《中国儒学史》中州古籍出版社1991年版，第74页。）。“孔子是我国古代一位杰出的教育实践家，也是一位伟大的教育思想家”（徐仲林：《孔子教学思想评述》，全国教育史研究会编务组编：《孔子教育思想研究》人民教育出版社1985年版，第226页。）。

“孔子在中国德育史上，不但第一次提出符合地主阶级要求的、全面系统的德育内容，而且由于他长期进行德育实践，首创性地总结了一套行之有效的德育原则和方法。”（罗佐才：《试论孔子的德育思想》，《孔子教育思想论文集》，第113页。）“孔子是我国古代第一个提出必须重视德育的著名的思想家、教育家。”（柯远扬：《孔子和德育》，《孔子教育思想论文集》，第128页。）“孔子是中外教育史上著名的道德教育家。”（杨焕英：《孔子德育思想在东方道德文明建设中的历史作用》，《孔子诞辰2540周年纪念与学术讨论会论文集》，第2282页。）“孔子第一个系统地总结了大规模创办私学的教育经验，整理与传授了古代文化典籍，继承与发扬了三代的主要文化遗产，形成了一套德化人生的价值系统，由倡导理想人格的追求而扩及优秀民族精神的培育。”（刘蔚华、赵宗正主编：《中国儒家学术思想史》山东教育出版社1996年版，第122页。）“孔子在世界上是个伟大的思想家、教育家，也是世界上最早的教育心理学家。”“孔子是我国历史上论述教师和教师心理的第一位教育家和思想家。”（李国榕：《孔子的教育心理学思想》，《孔子教育思想论文集》，第162页、196页。）“孔子乃是我国古代甚至世界古代具有丰富差异心理学思想的第一个教育心理学思想家。”（燕国材：《孔子的差异心理学思想》，中华孔子研究所编：《孔子研究论文集》教育科学出版社1987年版，，第269─270页。）“孔子是我国古代的一位大教育家，也是我国教育史上第一个提出教育基本理论和具有四十余年教学经验的教育大师。”（张如珍：《试谈孔子的爱的教育》，《孔子教育思想论文集》，第248页。）“孔子的美育思想体现了那个时代美育教育的最高成就。”（杨志琨：《孔子的美育思想》，宋衍申、肖国良主编：《孔子与儒学研究》吉林教育出版社1993年版，第111页。）“孔子……是第一个把教育提到塑造人、培养人的高度对待的教育家。”（吕绍纲：《孔子的教育观与中国未来教育》，《儒学与廿一世纪》，第1100页。）

孔子提倡“有教无类”，“在他的时代，这是破天荒一人。”（杨向奎：《孔子的思想及其学派》，《近四十年来孔子研究论文选编》，第35页。）“孔子是中国历史上伟大的教育家。他第一次提出‘有教无类’的口号。”（金景芳：《孔子思想述略》，《近四十年来孔子研究论文选编》，第464页。）孔子“在中国历史上第一次提出了‘有教无类’和‘举贤才’的主张”。（吕立琢：《试论孔子的大一统思想》，《齐鲁学刊》1984年第3期。）“孔子是正式把学问广播到‘士’和‘庶人’中去的第一个人。”（童书业：《先秦七子思想研究》，第37页。）“在中国教育史上，孔子是主张教育平等的第一人。”（张良才：《孔子的教育平等思想及现代价值》，《孔子研究》1997年第1期。）“孔子创办了历史上第一个私学，第一次把教育扩及到庶民阶级”。（金诤：《科举──文官制度与孔子》，《传统文化与现代化》1993年第3期。）

孔子“创造出了因材施教的教学方法。”（张瑞ａ：《全面评价孔子的教育思想》，《孔子教育思想研究》，第17页。）“孔子是我国第一位主张‘因材施教’的教育家。”（陈景磐：《孔子的教育思想》，《孔子教育思想论文选》，第30页。）“作为教师，对自己所担任的学科的教育意义，……孔子在两千多年以前已经有意识地提出了这方面的问题，在古代世界教育史上也是较早的。”“孔子是古代教育史上首创启发式教学法的教育家。”（许梦瀛：《孔子在中国教育史上最大的贡献是什么？》，《孔子教育思想研究》，第69页、70页。）“启发式”教育，“在我国古代第一次提出并作了精湛阐发的，是两千五百年前的孔子。”（刘鄂培：《论孔子“启发式”教育的现实意义》，《孔子研究论文集》，第330页。）孔子“不仅在我国古代文化教育方面起着承先启后的巨大作用，而且也是我国古代教育思想的伟大的奠基者。”（曹鸿运：《孔子是我国古代教育思想的伟大奠基者》，《孔子教育思想研究》，第100页。）“作为一个教育家，孔子在教育方面所作的一个重要贡献，就是他开创了私人讲学的制度。”（丁明宽：《简评孔子的教育思想》，《孔子教育思想研究》，第112页。）内省，是孔子最早提出来的。（赵家骥：《孔子德育思想初探》，《孔子教育思想研究》，第162页。）“孔子是世界上第一个比较全面论述学习的人。”“孔子在中国教育史上第一次提出这样光辉的命题：‘性相近也，习相远也。’”“孔子重视学习时进行思考，重视以思维能力和解决问题能力为核心的智力发展，并在这方面总结了丰富的经验和理论，这在当时世界上是独一无二的。”温故知新，“孔子提出的这一唯物主义的光辉命题，正是现代世界各国教育心理学所研究的学习迁移的重大课题。孔子是世界上第一个提出学习迁移的人。”（陆德安：《孔子论学习》，《孔子教育思想研究》，第181页、182页、193页、194页。）“在中华民族几千年的文化和哲学史上，要找出一个对于教育心理学有所研究而且是成果显著的人物，无疑是要首推孔子的。”“孔子是实践教育史上最早承认和重视人的个性差异。”（常校珍：《试论孔子的教育心理学思想》，《孔子教育思想研究》，第227页、234页。）“孔子确是发现人人都有受教育的可能性的第一人。”（王子英：《孔子在中国教育史上的地位》，《孔子教育思想论文选》，第95页。）孔子“创办了当时第一所规模最大的常年性私立学校”。（韩延明、李如密：《孔子教育管理思想探微》，《孔子研究》1988年第4期。）孔子是“我国历史上第一个学派创始人，第一个私人办学的布衣教育家，第一个系统地整理、保存、传播古代历史文化遗产的布衣学者”。（夏甄陶：《中国认识论思想史稿》上册，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1992年版，第22页。）“对于‘学’的重视，孔子可谓古今第一人。”（林大雄：《孔子对中国古代辩证法的贡献及其成因》，《学术界》1991年第4期。）“在教育方面，孔子创立了创造学说，教育的目的在变换环境，创造天才。”（王兴洲、李鹏忠：《孔子儒学伦理思想的入世和提升》，《孔子与儒学研究》，第154页。）

“《论语》一书集中反映了孔子的教育思想，可以看作人类教育史上第一部教育著作，也是传世最久远、影响最广泛的一部教育著作。”（毛礼锐：《从方法论谈孔子教育思想的古为今用问题》，《孔子研究论文集》，第236页。）“在私人办学成为标志着社会进步潮流的时期，孔子站在了时代的最前列。……他又整理出一套体系完备的新教材，以后的封建社会使用它达2千余年。”（吴虹贤：《论孔子问答教学方式的形成》，《孔子与儒学研究》，第125页。）“孔子是世界教育史上最早开办大规模私学的教育家；孔子编订、整理了世界教育史上使用时间最长的教材；孔子于时间教育发展史上最早提出了启发式教学方法；孔子的教育思想为时间最早的教育专著──《学记》的出现奠定了基础。”（杨焕英：《孔子在教育史上的影响和地位》，《孔子研究》1987年第2期。）

孔子是伟大政治家。“孔子是把师权和君权分开来的第一人。”（杨玉清：《儒家的政治哲学》，《孔子研究论文集》，第25页。）孔子“主张王权，开中央集权制之先河”。（夏子贤：《孔子，圣之时者也》，《孔子研究论文集》，第400页。）孔子“第一次提出了一个重要的问题，即道德与政治、法律的关系，道德在治乱问题上，也就是在巩固一种社会秩序中的作用问题”。（钱逊：《孔子德治思想浅析》，《孔子研究论文集》，第417页。）孔子是中国古代领导学的奠基人。（骆啸声：《孔子是中国古代领导学的奠基人》，《孔子儒学与当代社会文集》齐鲁书社1991年版，第189页。）孔子是政治教育家，（刘泽华：《中国传统政治思想反思》三联书店1987年版，第200页。）孔子“创立了我国历史上第一个完整的政治伦理学说思想体系”。（傅云龙：《孔子“仁学”的历史价值和现代价值》，《孔子诞辰2540周年纪念与学术讨论会论文集》，第1055页。）孔子“第一次公开地反对统治阶级及其附属的士人阶层直接从事劳动生产”。（胡寄窗：《先秦儒家的经济思想》，《教学与研究》1963年第1期。）“孔子和孔门弟子的《论语》是世界上最早的一部政治学著作，”“世界最早的一部政治学教科书。”（李祖德、陈启能主编：《评魏特夫的〈东方专制主义〉》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7年版，第31页、32页。）“孔子也是中国历史上一位政治法律家。”（商家琦：《孔子‘德主刑辅’的法律观》，《孔子思想研究文集》（二集），第188页。）“孔子第一个从思想上、理论上系统总结了自尧舜禹汤文武周公以来贵族阶级的统治经验，为中国以后历代统治阶级统治思想的形成奠定了基础。”（刘蔚华、赵宗正主编：《中国儒家学术思想史》，第119─120页。）“孔子儒学在政治上，他创立了感化学说。”（王兴洲、李鹏忠：《孔子儒学伦理思想的入世和提升》，《孔子与儒学研究》，第154页。）

第一个思想家。“孔子是全人类的最伟大思想家。”（杨子彬：《孔子的民本思想》，《孔子思想研究文集》，第364页。）“孔子是中国有史以来的第一个思想家。”（杨玉清：《儒家的政治哲学》，《孔子研究论文集》，第25页。）“孔子是我国最早的、也是最有影响的思想家、教育家。”（汤一介：《孔子》，《孔子研究论文集》，第67页。）“孔子是我国最早系统地从道德生活的角度反思人生、规定人生意义的思想家。”（尚明：《中国人学史》对外经济贸易大学出版社1995年版，第5页。）“孔子成为一个在当时说来很伟大的启蒙思想家。”（沈灌群：《伟大的教育家孔子》，《孔子教育思想论文选》教育科学出版社1981年版，第73页。）匡亚明主编的《中国思想家评传丛书》即将其著的《孔子评传》列为第一部，显然是将孔子看成是中国第一个思想家。“孔子是中国古代思想史上第一个把劳动者当作人看待的思想家。”（明森：《儒学三题》，《儒学与现代化》，第81页。）孔子“是中国历史上第一个比较系统地阐述自强自立精神的思想家”。（陈增辉：《论儒家的自强自立精神及其现代意义》，《儒学与现代化》，第207页。）“孔子奠定了儒家学说的理论基础，他是中国古代第一个有完备、系统理论的伟大的思想家。”（赵吉惠等主编《中国儒学史》中州古籍出版社1991年版，第75页。）孔子“是古代世界站在时代潮流前面的伟大思想家”。（黄中业：《孔子是站在时代潮流前面的伟大思想家》，《孔子与儒学研究》，第11页。）“孔子是第一个认识和肯定人的价值的思想家”（吕绍纲：《孔子的教育观与中国未来教育》，《儒学与廿一世纪》，第1100页。）。“孔子是我国历史上首倡思想解放的伟大思想家”（陈德述：《论儒家民本主义及其现实价值》，《儒学与现代化》，第240页。）。道是孔子在中国思想史上第一次提出的社会原则和社会理想。（刘振东：《中国思想史上第一次提出的社会原则和社会理想──论孔子之“道”的性质、意义和影响》，《孔子研究》1995年第4期。）

三，孔子研究次主流话语中的孔子身份

在孔子研究有关孔子的主流话语之外，学者们还依据孔子的主要思想及事迹，将其它一些不同的身份称号加在孔子身上，这一般也得到人们的普遍认同。

第一个哲学家。孔子是我国伟大的哲学家之一，由于学者们对中国哲学体系的开端认识不一，就有了孔子是中国第一个哲学家的美誉。“孔子是我国思想史上最伟大的人物之一，在他以前没有正式的有系统的哲学思想（今老子书中的哲学思想，是战国时代的产物），在他以后整个封建时代的哲学思想，都和他的思想有直接或间接的关系。”（童书业：《先秦七子思想研究》齐鲁书社1982年版，第1页。）孔子“是中国的第一个（从时间上说）哲学家。”（冯友兰：《中国哲学史新编》人民出版社1982年版，第1册，第129页。）“孔子是中国哲学发展史上第一个提出人性理论的哲学家。”（姜国柱、朱葵菊：《中国人性论史》河南人民出版社1997年版，第126页。）孔子“第一次提出了一个简单的认识论学说”。（张岱年：《孔子哲学解析》，《近四十年来孔子研究论文选编》，第436页。）“孔子是中国古代第一个建立起哲学思想体系，并形成学派的哲学家，也是对中国文化最有影响的哲学家。”“孔子是中国古代认识论的创建者。”（夏乃儒：《孔子与儒家道德认识论》，《孔子诞辰2540周年纪念与学术讨论会论文集》，第334页。）“孔子是中国历史上第一个提倡道德心理学的哲人。”（张岂之：《孔子思想与当代社会》，《孔子诞辰2540周年纪念与学术讨论会论文集》，第2404页。）“孔子也是中国认识论史上第一个对人的认识进行哲学反思，并提出了一系列认识论思想的哲学家。”（夏甄陶：《中国认识论思想史稿》上册，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1992年版，第22页。）“最先提出中庸概念是孔子。”（宋德宣：《论中庸的发展及其在儒学中的地位》，《孔子研究》1991年第2期。）中庸这一哲学概念，“始原于两千多年前的儒家创始人孔子。”（刘宗碧：《中庸辨惑》，《孔子诞辰2540周年纪念与学术讨论会论文集》，第1374页。）“‘中庸’是孔子创立的哲学的方法论。”“‘中立’是孔子创立的用于政治范畴的哲学命题。”（杜任之、高树帜：《中庸、中立、中和、折中辨议》，《孔子研究论文集》，第369页，373页。）“中庸作为一个哲学范畴，是孔子首创的。”（洪家义：《试论孔子思想的形成及其特点》，《齐鲁学刊》1984年第4期。）“中庸是孔子最早提出的哲学概念。”（周桂钿：《论中庸》，《儒学与现代化》，第517页。）“在中国哲学发展史上孔子第一个把天与命的概念分开使用……还首次提出了未来可知论的思想。”（杨凤麟：《孔子的哲学思想及其在哲学上的贡献》，《孔子诞辰2540周年纪念与学术讨论会论文集》，第1631页。）“孔子之人道观，奠定了中国儒家哲学的理论基石和思想特色。”（岑贤安：《孔子之人道观》，《孔子诞辰2540周年纪念与学术讨论会论文集》，第944─945页。）“后世谈天人合一，又能作到天人合一的，只有孔子一人。”（金景芳：《论天和人的关系》，《传统文化与现代化》1994年第1期。）孔子的哲学最好，“综观先秦哲学，唯有孔子的精神境界最高尚而又切实，平易而不神秘，是古代哲人崇高的精神境界的卓越典型。”（张岱年：《论孔子的崇高的精神境界及其历史影响》，《孔子诞辰2540周年纪念与学术讨论会论文集》，第1001页。）

第一个史学家。（骆承烈：《我国第一个史学家──孔子》，《齐鲁学刊》1984年第1期。骆承烈：《孔丘》，《中国史学家评传》上册，中州古籍出版社1985年版。）“孔子不愧为我国古代的一位史籍整理家……若说他是中国史学的创始人之一，那也不算过分。”（李民：《孔子的史籍整理及史学思想》，《天津社会科学》1984年第4期。）“作为文化巨人的孔子，在我国古代史学的奠定和优良传统的形成中，有着重要的开创之功，”即开私人著史、创新编年体例、规定著史义例。（崔凡芝：《论孔子的史学贡献》，《孔子研究》1992年第2期。）孔子是“中国第一位历史编纂学家”。（卫文选：《孔子的史学思想及其影响》，《孔子思想研究文集》（二集），第176页。）孔子是“我国第一个历史学家”。（陈德安：《孔子是我国第一位文物考古学家》，《孔子思想研究文集》，第203页。）孔子“是我国历史上第一位真正的史学家”，“孔子的史学是中国传统史学的初祖。”（许凌云主编：《儒学与中国史学》山东大学出版社1992年版，第1页。）

第一个文献学家。“孔子是中国古代文化承上启下的集大成者。”“中国历史上第一个伟大的文献整理家孔子。”（匡亚明：《孔子评传》，第322页。）“孔子是中国第一位使用‘文献’概念的人，孔子是中国第一位私人文献著述家，也是世界上最早的著述家之一。”（漆鹏：《孔子与文献》，《文史杂志》1991年第2期。）“孔子是在周末官守散失时代，第一个保存文献的人。”（朱自清：《经典常谈》。）“就传播知识，保存古典文化遗产而论，以孔子为代表的儒家，在先秦四大家中占了第一功。”（《“我爱孔子，我尤爱真理”──蔡尚思教授答本报记者施宣圆问》，《文汇报》1990年3月13日。）“孔子对于上古时代的文化典籍作了第一次的系统整理。”（张岱年：《孔子哲学解析》，《近四十年来孔子研究论文选编》，第436页。）“在我国文化史上，第一个整理古籍的人是孔子，第一次把史料分成类，并反映在书籍之中的也是孔子。”（程磊：《谈谈孔子与图书的整理和编次》，《四川图书馆学报》1981年第2期。）孔子“最早的一位历史文献学家”。（骆承烈：《孔丘》，张家ａ、阎崇东主编《中国古代文献学家研究》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1996年版，第1页。）孔子是“中国古代第一个伟大的历史文献学家”。（赵吉惠等主编《中国儒学史》中州古籍出版社1991年版，第75页。）孔子“是春秋时期重要哲学家、博学的学者、政治活动家、伟大的教育家。作为教育家和作为历史、古典文献专家的孔子，他的积极贡献是主要的。”（任继愈：《孔子──奴隶社会的保守派、封建社会的“圣人”》，《近四十年来孔子研究论文选编》，第165页。）

孔子是一位音乐家。孔子“也是音乐家，他把音乐列为六门课程中的第二门”。（毛泽东：《同音乐工作者的谈话》，《光明日报》1979年9月9日。）在春秋战国时代，“孔子是最有影响的音乐家，”“应把孔子做为杰出的音乐家载入史册。”（李兆森：《孔子是春秋时期杰出的音乐家》，《齐鲁学刊》1985年第3期。）孔子是“我国民族音乐学的始祖和奠基人”。（李兆森：《孔子的音乐美学思想》，《孔子研究》1988年第2期。）“孔子是一位造诣很深的大音乐家。他既是音乐的实践家……又是一位音乐理论家。”（匡亚明：《孔子评传》，第341页。）孔子“是音乐家”。（蔡仲德：《论孔子的音乐美学思想》，《孔子诞辰2540周年纪念与学术讨论会论文集》，第1459页。）“孔子是主张、也是实践‘放郑声’的第一人。”（蔡仲德：《孔子的音乐美学思想》，《理论信息报》1989年10月30日。）孔子还是一位琴家。（周昌富：《孔子也是一位琴家》，《大众日报》1981年1月17日。）孔子“是一位酷爱音乐对音乐造诣高深的音乐家”。（吴乃恭：《孔子与音乐》，《孔子与儒学研究》，第113页。）孔子“是一位音乐理论家和音乐演奏家、欣赏家”。（林国华：《中国美学史论集》江苏人民出版社1984年版，第46页。）

孔子是美学家。孔子是“中国美学理论最为重要的奠基者”，孔子“在中国古代，第一个高扬了个体人格的主动性”，“‘兴’在中国美学史上第一次深刻地揭示了诗（艺术）应以个别的、有限的形象自由地、主动地引起人们比这形象本身更为广泛的联想，并使人们在情感心理上受到感染和教育。）（李泽厚、刘纲纪主编：《中国美学史》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4年版，第1卷，第113页、131页、125页。）“孔子又是中国古典美学的奠基人。”（晁樾：《论孔子的美学思想》，《孔子研究论文集》，第435页。）孔子是“中国美学理论最为重要的奠基者”。（费念椿：《孔子》，姜小东等主编《中国美学家评传》吉林教育出版社1993年版，第1页。）“孔子也为传统音乐美学思想奠定了基础。”（蔡仲德：《论孔子的音乐美学思想》，《孔子诞辰2540周年纪念与学术讨论会论文集》，第1483页。）孔子是中国山水审美意识的祖师。（李蹊：《孔子──中国山水审美意识的祖师》，《孔子研究》1991年第3期。）“在中国美学史上，第一个张扬人格美的是孔子。”（邓承奇：《孔子美学的潜体系》，《孔子研究》2000年第1期。）“孔子对诗歌的社会作用兴、观、群、怨的全面阐述，在中国古代美学史上算是第一人。”（尤乃才：《孔子文艺美学思想》，《孔子思想研究文集》（二集），第139页。）“孔子主张的‘文质彬彬’、善与美高度和谐统一的审美标准，是对我国古典美学的开创性贡献。”（李正民：《孔子的美学思想及其影响》，《孔子思想研究文集》（二集），第19页。）“中国人在理论上首先把美同善区开分来的是孔子。”（刘锡辰：《孔子的美学和美育思想》，《孔学初探》，第220页。）

第一个伦理学家。孔子是“中国伦理思想史上第一位具有较完整思想体系的伦理学家”。（朱贻庭主编：《中国传统伦理思想史》，第37页。）孔子“第一次提出了一个比较系统的伦理学说”。（张岱年：《孔子哲学解析》，《近四十年来孔子研究论文选编》，第436页。）孔子是“第一个提出了比较系统的道德理论和伦理规范的人”。（姜法曾：《中国伦理学史略》中华书局1991年版，第34页。）孔子“创建了中国第一个伦理学体系”。（李奇：《孔子的“仁”与“礼”及其对伦理学的贡献》，《孔子研究》1988年第4期。）孔子是个伦理学家，《论语》可以说是我国古代第一部伦理学著作。（朱伯昆：《先秦伦理学概论》，北京大学出版社1984年版，第11页。）“‘仁’是孔子新提出的问题；把‘仁’作一个主要的道德原则，是以前所没有的。”（冯友兰：《论孔子》，《近四十年来孔子研究论文选编》，第54页。）“孔子第一个将‘中’‘庸’并用作为‘至德’的伦理范畴。”（邓红蕾：《试论先秦儒家中庸范畴的哲理化》，《孔子研究》1987年第3期。）“孔子最早提出义利这对范畴。”（蔡方鹿：《孔子、儒家的义利公私观及其对现代社会的影响》，《孔子诞辰2540周年纪念与学术讨论会论文集》，第2606页。）“在中国伦理思想史上，孔子第一个自觉地意识到义与利的关系问题在个人与他人、个人与社会关系中的重要地位，主张重义轻利，先义后利，强调义重于利。”（秋雨：《论孔子义利观》，《孔子与儒学研究》，第44页。）“孔子‘立人极’的哲学意义在于孔子在人类历史上最早提出了自我规定问题。”“孔子建立了世界上最早的义务论伦理学说。”（马振铎：《仁·人道──孔子的哲学思想》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3年版，第54页、277页。）“‘不贰过’是孔子创立的人格道德修养的新命题。”（高树帜：《探索孔子的前行为思维》，《孔子思想研究文集》，第106页。）孔子“在中国历史上第一次系统地、全面地、精辟地赋予‘君子’、‘小人’以全新的道德内涵。”（于民雄：《论孔子的两个基本人格类型》，《孔子思想与廿一世纪国际学术研讨会论文集》，第173页。）“孔子也是我国思想史上第一个讲‘性’的人。”（王凤贤：《孔、孟的由“仁”及“礼”和管、荀的重“礼”贵“义”》，《孔孟荀之比较》，第7页。参见沈善洪、王凤贤：《评孔子以“仁”为核心的伦理学说》，《儒家思想与未来社会》，第281页。）“中国之有……伦理学……是从孔子开始的。”（李曦：《孔子是伟大的教育家不是伟大的政治家》，《儒学国际学术讨论会论文集》齐鲁书社1989年版，第643页。）

第一个人学家。“古代圣哲们多对人作过一些研究，而其成绩之著，影响之大，存续之长，莫过于孔子。”（张宗舜：《孔子管理思想述略》，《孔子儒学与当代社会文集》，第165页。）“孔子是我国古代杰出的人学大师。”（王恩来：《孔子人才思想通论》，《孔子研究》1998年第1期。）“孔子发现了人，”“孔子创建了人学体系。”（吴乃恭：《略论孔子人学》，《孔子诞辰2540周年纪念与学术讨论会论文集》，第866页、867页。）“较为成熟的人学体系则是由孔子确定的。”孔子“为中国古代人学的奠基者”。（潘富恩、徐馀庆：《孔子人学思想述评》，《孔子诞辰2540周年纪念与学术讨论会论文集》，第876页、878页。）“孔子发现了人，并且重视人，第一个提出‘爱人’，尊重人的独立人格。”（何植靖：《孔子的人生哲学》，《孔子诞辰2540周年纪念与学术讨论会论文集》，第967。）“孔子首次提出理想人格。”（吴乃恭：《儒家道德与21世纪育人》，《儒学与廿一世纪》，第579页。）“孔子是中国历史上最早发现人，发现人的本质与价值的人。”（辛冠洁：《孔子与人》，《儒学与廿一世纪》，第1071页。）“在中国历史上第一个提出崇高的人生理想的是孔子。”（张岱年主编：《中华的智慧》上海人民出版社1989年版，第4页。）“在先秦诸子中，孔子的人学思想最系统、最完善，影响也最深巨。它标志着中华民族探索人类自身问题的开端，也是塑造民族形象的第一次尝试。”（冯俊杰：《孔子的人学简论》，《孔子思想研究文集》，第128页。）“孔子，首先是一位人学家。建造了东方第一座‘人学’大厦。”（朱仁夫：《孔子人学论纲》，《孔子思想与廿一世纪国际学术研讨会论文集》，第883页。）“孔子从传统宗教文化中摆脱出来首创伦理型的人学，阐述人和处世的哲理。”（牟钟鉴：《孔子孟子荀子与人学仁学礼学》，《孔孟荀之比较》，第424页。）

第一个仁学家。“孔子对中国文化的最伟大贡献，莫过于他所提出的关于‘仁’的系统学说，可简称为‘仁’学。”（程宜山：《孔子“仁”学与中国民主观念》，《孔子诞辰2540周年纪念与学术讨论会论文集》，第1071页。）孔子“建立了我国思想史上第一个‘仁学’（即人学）思想体系”。（许抗生：《略论儒家的“人”学思想传统》，《儒学国际学术讨论会论文集》，第198页。）“仁学的系统化工作，是由孔子完成的。”（刘蔚华：《儒家仁学的演变》，《儒学国际学术讨论会论文集》，第363页。）“孔子首创仁学。”（庞朴：《〈五行篇〉评述》，《儒学国际学术讨论会论文集》，第868页。）“仁学从本质上说是一种伦理道德学说，它是由孔子首先创立的。”（李存山：《仁学现代化需要克服的几个理论问题》，《孔子研究》1991年第1期。）“探讨人生问题，当自孔子始。”（李经元：《孔子的人生论思想》，《孔子研究》1987年第3期。）“在我国历史上孔子第一次提出‘爱人’的思想。”（张汉静：《试论孔子哲学的阶级本质》，《孔子思想研究文集》，第152页。）“孔子建立了我国历史上第一个完整的道德思想体系──仁学。”（徐远和：《儒学与东方文化》人民出版社1994年版，第10页。）

孔子是礼学家。孔子是“宗法礼学祖师”。（蔡尚思：《孔子的礼学体系》，《孔子诞辰2540周年纪念与学术讨论会论文集》，第1207页。）孔子是“春秋末期的礼学大师”。（杨庆中：《论孔子与春秋时期的礼学》，《孔子研究》1996年第4期。）“第一个揭示出礼的实质，做出礼的价值判断，试图克服人的自身发展与自我控制之间矛盾的人，是孔子。”“孔子第一次解决了礼的实质和起源问题。”（吕绍纲：《早期儒家礼概念的历史考察》，《儒学国际学术讨论会论文集》，第688页、691页。）“孔子革去了礼的贵族品格，第一个把礼普及到平民中间去。”（王钧林：《中国儒学史》先秦卷，广东教育出版社1998年版，第144页。）

四、现代话语中的诸种第一专家孔子

把孔子仅局限为孔子研究主流话语及次主流话语所提供的诸种身份，这远不能表现出学人对孔子的崇敬。孔子是个百科全书式的人物，其思想的博大与精深又岂是上述区区几个伟大或第一所能包融殆尽的？孔子博学多能，于是，各行各业的孔子研究者们就对孔子所涉及的相关领域，几乎都给了他个第一专家的美誉。

第一个逻辑学家。“儒家的‘正名’学说是由孔子第一个提出来。”（殷孟伦：《从〈论语〉看孔子的语言教育论》，《孔子研究论文集》，第339页。）“孔子是先秦名辩逻辑的重要启蒙思想家，”“孔子最早提出了‘正名’问题，”“孔子不但是中国逻辑史上第一个正名思想的人，也是第一个揭示推理性质并提出推理方法的人。”（周云之：《孔子是先秦名辩逻辑的重要启蒙思想家》，《孔子研究》1990年第3期。）“孔子第一个提出判断要恰当、合乎情理（言顺）的要求。”“孔子第一个把‘思’作为认识对象。”（杨树森：《〈论语〉逻辑思想浅析》，《广东社会科学》1994年第6期。）“在中国历史上最早把思维作为认识对象的是孔子，最先提出‘名’这个重要范畴、使名学成为一门学问的是孔子，孔子的正名理论奠定了中国古代逻辑为政治伦理服务的传统，孔子提出的‘名实’关系问题发起了延续几百年的名实问题大讨论，推动了中国古代逻辑的发展，孔子的言论中包含着非常丰富的逻辑思想，而且孔子的出生年代略前于邓析，其逻辑思想的形成也不晚于邓析，这一切都说明，中国逻辑史的开创者是孔子而不是邓析。”（杨树森：《中国逻辑史的开创者是孔子而不是邓析》，《孔子研究》1996年第2期。）

第一个文物考古学家。“孔子对于我国古代北方和南方的少数民族的历史演变是很清楚的，对于人种学也有初步的了解和研究。他意图利用民族学、人种学的知识来解决考古学上的问题，开始把考古学、文物学同民族学、人种学结合起来。”“孔子已开始利用少数民族的地理、历史、社会生活、风俗民情等知识来解决文物难题，把考古学与民族学的知识结合起来。”“孔子不愧是我国第一个文物考古学家。”（陈德安：《孔子是我国第一位文物考古学家》，《孔子思想研究文集》，第209、213、216页。）

中国图书分类法的创始人。（王金祥：《孔子──中国图书分类法的创始人》，《吉林省图书馆学会会刊》1980年第4期。）

第一个编辑家。“孔子是我国第一位大编辑家，”他编六经是“我国历史上第一次对古典文献进行总结帐式的大整理”。（李光宇：《孔子──我国编辑事业的开山祖师》，《河南大学学报（哲社）》1986年第5期。）孔子是“我国历史上最早的伟大的编辑家”。（郑李：《我国历史上伟大的编辑家──孔子》，《中南民族学院学报》1990年第1期。）孔子是“我国历史上第一个由自己从整理古籍中选编教材的大编辑家”。（胡益祥：《孔子编辑学探微》，《河南大学学报》1989年第1期。参考：张法如：《孔子──中国第一个伟大的编辑家》，《孔学初探》，第239页。王日今：《孔子对教材编纂的贡献》，《齐齐哈尔师范学院学报》1986年第4期。戴文葆：《编辑家列传》，《出版工作》1986年第1期。）孔子是“第一个将官藏档案文献经过校订、选编以书籍形式流传于民间的首创者”，“对我国古典文献作如此全面的审读、删订和编纂的，在中国历史上，孔子是第一人”。（姚福申：《中国编辑史》复旦大学出版社1990年版，第30页。）

第一个文学家。“孔子的文艺思想是极为丰富的、成体系的。其内容涉及到文艺的基本特征、社会功用、内容与形式、审美标准等，在当时达到了理论的最高水平，以后对中国文学艺术的发展、文艺理论的发展的影响之大，也没有能与之相比的，这也是孔子其人在中国文学艺术的发展中具有重要地位的重要原因之一。”（刘守安：《孔子》，《中国历代著名文学家评传》续编一，山东教育出版社1988年版，第15页。）孔子是“第一个研究和传布《诗经》的伟大学者”。（王志民：《孔子与齐文化》，《齐鲁学刊》1990年第5期。）“孔子之‘兴’标志着我国古代在文学意识方面的第一次觉醒。”（杜道明：《略论孔子之“兴”》，《孔子研究》1987年第3期。）“孔子的‘兴观群怨’说对文艺的社会功能第一次作了全面的理论论述。”（张树人：《孔子的“兴、观、群、怨”说》，《孔子与儒学研究》，第104页。）孔子“是一位文艺理论家”。（王许林：《孔子与柏拉图文艺思想之比较》，《孔子研究》1989年第2期。）“中国之有……诗学……是从孔子开始的。”（李曦：《孔子是伟大的教育家不是伟大的政治家》，《儒学国际学术讨论会论文集》齐鲁书社1989年版，第643页。）

孔子是心理学家。孔子的社会心理学思想“居世界之先”。（李国榕、杨昭宁：《孔子的社会心理思想探析》，《东岳论丛》1987年第3期。）“‘忠恕’之道在中国心理学史上第一次较为集中、系统地探讨了心理换位的问题。”（王奇、孙迎光：《“忠恕”之道作为心理换位的合理意义》，《湖北大学学报》哲社版1994年第6期。）“孔子所提出的中庸之道适用于健康人格修养的思想原则和方法，与国外本世纪才建立的健康人格的‘心理平衡’思想相一致，──为我国在世界人格理论研究史上赢得了遥遥领先的地位。”（李国榕、孟万金：《孔子的人格心理思想》，《孔子思想研究文集》（二集），第56页。）孔子“在心理学史上也是有重要贡献的杰出心理学家”。（杨劲生：《孔子教学论的几个心理学问题》，《孔子思想研究文集》，第302页。）

第一个心理卫生学家。“孔子在两千多年前就提出了国外本世纪才建立的‘心理平衡’理论的见解，并创立了适用于维持心理平衡、保持性格稳定的思想法则，说明我国古代心理卫生思想在世界上是居领先地位的，只是现代才落后于西方。据现有资料考证，孔子中庸之道所包含的心理卫生思想，在世界心理卫生思想发展史上，是最早而又最富于科学性的。”（李国榕、孟万金：《孔子心理卫生思想与精神文明建设》，《孔子儒学与当代社会文集》，第80页。）

孔子是个无神论者。“孔子心中没有上帝鬼神的位置。无论在形神关系问题上还是在天人关系问题上，他都是个无神论者。中国无神论史中第一块丰碑上面应该刻上孔子的名字。”（吕绍纲：《孔子是无神论者》，《孔子研究论文集》，第205页。）“孔子第一次对西周的典籍六艺作了人本主义的解释，淡化了西周的神本论的意识形态。”（朱伯昆：《谈先秦儒学的开放性》，《孔孟荀之比较》，第413页。）

孔子是人道神道观的创立者，“孔子主人道又讲天命，是人道神道观的创立者”。（萧万源：《孔子和康有为的人道神道观》，《孔子诞辰2540周年纪念与学术讨论会论文集》，第2124页。）

孔子是伟大的军事家。（袁俊杰：《试析孔子的治国能力》，《孔学初探》，第87页。）孔子“是一个军事教官”。（李玉洁、王宛盘：《孔子行教考辨》，《孔学初探》，第171页。）

法律思想家和法学家。“孔子是一位伟大的法律思想家。”（许秋荣：《略论孔子‘德主刑辅’的法律思想》，《孔学初探》，第136页。）孔子“是一位有着深远影响的政治法律思想家”，“是古代社会上一位影响最大、也最有权威的法学家和法律思想家。”（杨景凡、俞荣根：《孔子法律思想论略》，《孔子法律思想研究》山东人民出版社1986年版，第65页、66页。）

第一个数学教师。“孔子是我国历史上第一个进行数学教学的人，”是“我国最早的数学教师”，“孔子是古代一个业务较熟练的会计。”（骆承烈：《孔子与数学》，《曲阜师院学报》（自然科学版）1985年第2期。）

第一个美食家。孔子“对其所处的时代及以往时代的饮食文化，亦进行了卓有成效的历史性总结，形成了系统、全面的饮食思想”。（汪亚非：《孔子的养生之道》，《祝您健康》1990年第3─4号。）孔子是个美食家。（罗元贞：《论孔子二、三事》，《孔子思想研究文集》，第12页。）

孔子是民族理论的创造者。“在中国历史上，由孔子首创了自觉的、系统的民族理论。”“孔子的民族思想为中华民族的历史发展奠定了文化心理基础。”（张践：《浅析孔子的民族思想及其历史影响》，《孔子研究》1987年第3期。）

儒家人文主义的奠基人。孔子是“儒家人文主义的奠基人”。（陈明主编：《中国传统文化中的人道主义》华夏出版社1996年版，第24页。）“孔子是春秋战国时期出现的以人为本思潮的杰出代表。”（乔长路：《孔子是春秋战国以人为本思潮的杰出代表》，《孔子诞辰2540周年纪念与学术讨论会论文集》，第959页。）“有史以来最伟大的人道主义者孔子，和他所创立的历史上第一个，也是最好的一个人道主义体系──儒学。”（杨子彬：《儒学的历史命运》，《儒学与现代化》第415页。）

“孔子是春秋战国时期百家争鸣的实际创始人，是封建时代精神文明的主要奠基者。”（张岱年：《发扬孔学中民主性的精华，反对孔学中封建性的糟粕》，《团结报》1985.6。）

中国文化史上第一位继往开来的奠基者。孔子在中国文化知识传统中，“既是一位集大成者，又是一位开创者，是一位继往开来的奠基人。”（中正：《孔子知识论反思》，《孔子研究》1988年第2期。） “孔子是我国古代最伟大的思想家、政治家、教育家。他在我国思想文化史上是第一位继往开来的盖代大师。”（杜任之：《以马克思主义为指针研究孔子》，《孔子思想研究文集》，第1页。）

古代精神文明的最早倡导者或奠基人。“孔子是中国古代精神文明最早的倡导者。”（赵吉惠：《论孔子天命观的伦理性质》，《齐鲁学刊》1984年第3期。）“孔子是我国古代伟大的思想家，也是伦理道德、精神文明的奠基人。”（高尔珍：《孔子心灵美行为美的伦理道德》，《孔子思想研究文集》（二集），第194页。）

中国养生保健理论与实践的先驱。孔子是“一位养生保健理论与实践的先驱”。（曲阜市政协文史委编：《孔子养生与儒医》天津科学技术出版社1999年版，第2页。）

思想解放的先驱。孔子是“中华民族历史上第一个思想解放的先驱”。（张绍学：《以人为本──儒学爱民与现代管理的核心》西南财经大学出版社1998年版，第27页。）

卓越的谋略家。“孔子同时也是一位卓越的谋略家。”（周正舒、汪彦编著：《天下归仁──孔子谋略纵横》蓝天出版社1997年版，序言。）

孔子是中国民族智力开发的先驱。（王江福：《孔子：中华民族智力开发的先驱》，《开发》1987年第3期。）孔子“为了研究人生哲学，最早地把探讨人的智力问题提了出来”。（田光辉：《试析孔子的智力观》，《贵州社会科学》1989年第10期。）“孔子不仅自己具有超人的智慧，而且提出了一套关于智慧的理论或学说。”（臧宏：《孔子的智慧学说及其世界价值》，《孔子研究》1998年第2期。）

孔子是一个大民俗学家，最早提出了“移风易俗”的主张。（于学斌：《孔子的民俗学成就》，《民俗研究》1990年第3期。）“孔子知俗、重俗、随俗、而又不流于俗，是一个对于民俗文化及其功能有独到的见解的古代民俗大家。”（董晓萍：《孔子的民俗文化观与希尔斯的“奇理斯玛权威”》，《北京师范大学学报》1989年第2期。）

孔子是个诗人。（乔植荣、臧乐源：《孔子也是一位诗人》，《大众日报》2000年2月2日。）

第一个进行文化交流的学者。“孔子周游列国，把儒学种籽洒向诸侯国家，他是第一个进行广泛文化交流的学者。”（赵吉惠等主编《中国儒学史》中州古籍出版社1991年版，第76页。）

春秋时代大一统思想的代表人物。孔子“成为春秋时代提出大一统思想的代表人物”。（吕立琢：《试论孔子的大一统思想》，《齐鲁学刊》1984年第3期。）

第一位情商理论家。“孔子是第一位真正的情商理论家。”（薛永武：《试论孔子的情商思想》，《孔子研究》2000年第4期。）

中国人才学的开创者。“中国之有……人才学是从孔子开始的。”（李曦：《孔子是伟大的教育家不是伟大的政治家》，《儒学国际学术讨论会论文集》，第643页。）

中国上古文化的集大成者。“孔子是中国上古数千年传统文化的集大成者。”（徐远和：《儒学与东方文化》人民出版社1994年版，第1页。）

中国官文化的奠基者。孔子“以自己的行为和思想，奠定了中国官文化的基础”；“他的‘儒家’学派，也就成了中国最早的一所私立的‘管理干部学院’。”（刘永佶著：《中国官文化的奠基者与批判家──孔子与毛泽东》，山东人民出版社1994年版，第58，96页。）

孔子的仁、中、权思想是中国人思想上的无形的万里长城。“中国有两座万里长城，无形的一座，便是两千多年以来支配中国人民思想的孔子的‘仁’、‘中’、‘权’三字；有形的一座，便是人类历史的最伟大的人工建筑了。”（杜任之：《以马克思主义为指针研究孔子》，《孔子思想研究文集》，第3页。）

等等。

民主和科学是五四以来十分响亮的旗号，也正是在民主和科学的召感下，孔子受到了激烈批判。原因之一即在于孔学中没有民主和科学。对此，不仅当年梁漱溟承认，而且以后的新儒家也承认孔学的这一弱点。在新时代，如何重新树立孔子的地位，仅仅封给孔子一些伟大和第一，还是解决不了孔学及传统文化缺少民主和科学的论断，看来问题的解决还需从孔子身上大力挖掘出民主和科学来，才能令人满意。从孔子“仁”学精华是哲学人类学出发，其中所具有的民主性、科学性就令人目眩了。杜任之、高树帜在《孔子“仁”学精华是哲学人类学》中认为：孔子唯物论世界观主要体现在世界的本源是物质的，精神来自物质；认识来自实践；人应该有益于人类社会，不应作社会的寄生虫；中庸是方法论。作为社会科学的哲学人类学的“仁”学精华主要是：伦常道德思想在中国甚至世界历史上有划时代的意义；孔子伦理道德思想的两大特征是忠、恕；主张讲信修睦反对争夺相杀；主张男女平等，婚姻自由、自主；伦理道德修养有温、良、恭、俭、让五项基本情操。在经济上孔子发现了提高手工业产品质量和生产效率的规律。在科学技术上，孔子“上律天时，下袭水土”，观察气象变化的规律，考察地利的不同条件，摸索到一些自然科学的规律。他研究天文与生物节律周期性变化，研究宏观地利和生物学，研究物理学，还掌握了饮食卫生和营养学。（《近四十年来孔子研究论文选编》，第549─569页。）孔子不仅具备了现代哲学人类学的一切优点，而且超前式地发现了许多科学规律。神乎哉，孔子！大乎哉，孔子！

五、孔子何在？

孔子，对每个中国人来说，并不陌生甚而有点熟悉，他是圣人，是儒家学派的创始人，是伟大的思想家、教育家，是个教了一辈子学的知识渊博精深的老教师，这仅是最为一般的认识，如果就此说你能懂得孔子，那就未必然了。其实，我们对孔子并不十分了解，他与我们有相当的距离，甚而说是遥远。因为我们与孔子有两千五百余年的时间距离。从另一角度看，孔子似乎与我们又十分近，他就生活在我们每个人的心中、身边，并时时影响着我们的现实生活。因此，真正认识历史的孔子似乎也并不容易。一月在天，月印万川，孔子的历史说明每个人心中都有自己的孔子。如此众多的孔子构成了孔子的历史，使孔子在历史长流中一直精力充沛，左右着现实的思维神经元。

无论怎么说，现代孔子研究者心中的孔子已经不是历史上的孔子了，虽然他们渴望真孔子，也极力塑造真实的孔子，但是，说出来的孔子就成了中国文化的化身，是中国文化的象征。“孔学对我国传统文化影响之大、之远，的确超过了我国古代任何一个学派。孔学可说是我国传统文化的象征。”（游唤民：《从流行的〈论语〉语言看孔子学说的生命力》，《孔子思想研究文集》，第200页。）“孔子是历史上为数不多的、能突破时代和阶级局限，站在人类立场，以天下为己任的人类思想家。虽经后人多次歪曲篡改，批判、打倒，他的思想却象大海，象高山，依然那么浩瀚，那么巍峨。长年累月的污泥浊水，不仅没能、也永远不能损害它，淹没它，反而象肥料一样，积淀在它的脚下，把它越垫越高，促它越长越挺拔。”（杨子彬：《孔子的民本思想》，《孔子思想研究文集》，第369页。）面对如此伟大的孔子，“任何个人、群体、民族、国家，无疑地均可以从孔子的崇高的自强不息的精神，获得有益的启迪并汲取其强大的力量。”（钱耕森：《自强不息──孔子的人生追求》，《孔子诞辰2540周年纪念与学术讨论会论文集》，第992─993页。）孔子如此奇妙，引来无数学人竞折腰，现代学人还有什么理由不摩顶崇拜？

正是由于孔子是中国文化的象征，所以孔子才在学人心中有如许多的身份，对于这一现象，梁漱溟在六十年前就曾说过：“从来想发挥孔子思想学说的人很多，似乎都欠方法，很容易落于从其主观的演绎，拿孔子的一句话、一个意思、一个道理去讲明发挥孔子的思想，而没能够有方法的来发现孔子的真面目。仿佛前人大都有此缺欠，所以孔子学说的发挥解释可以千百其途径，一个人有一个说法，一百人有一百个说法，一千人有一千个说法。同是孔子的一句话，我可以这样讲，你可以那样讲，讲孔子学说的人越多，孔子的真意思越寻不出。……自孔子以后，到现在很多年代，代代都有想讲明孔子学说的人，都自以为是遵奉孔子学说的人：可是遵奉的人越多，越加纷歧；讲明的人越多，越加晦暗。”（《孔子学说的重光》，《孔子学说的重光──梁漱溟新儒学论著辑要》中国广播电视出版社1995年版，第518─519页。）画虎不成反类犬，历史的孔子也就自然化为了孔子的历史，故而冯友兰说：“研究中国历史所塑造出来的孔子形象则更加有历史的和现实的意义。”（冯友兰：《孔丘、孔子、如何研究孔子》，《团结报》1985年1月19日。）我们可以接着冯先生的话说，研究现代中国学界所塑造出来的孔子更加具有现实的意义。

孔子的确是新时代的神，只是新时代的神已经没有了传统神的神性，而多了几分人性，孔子固然与我们相近了许多，但是孔子却总有不凡处。作为人类文化全能冠军，孔子几乎在他所涉及的领域内都做出非凡的业绩，他依然是个超人而绝不是凡人。也许孔子研究专家们在评价孔子时并没有意识到他们的片言只语竟会变成神话的载体，成为神话传播的工具，更没有意识到他们心中的孔子也是神化了的孔子。我们现在再来看一下出自专家学者们之口的所谓的真孔子，不也是成了一个稀奇古怪的人吗？孔子是各行业的专家或第一人或开启者，人们不禁要问：孔子真有如许能耐？追寻真孔子的目的达到了吗？看来，孔子依然迷失在现代话语的游戏圈套中。

六、孔子现代神话的形成机制

孔子作为历史存在是事实，他对中国文化有深远的影响也是事实。现代学者在塑造孔子的形象时，可以说绝大多数人是认真的、严肃的，而且也是科学的。但是，孔子在现代话语中却被悄然地神化，严肃的科学的话语竟然导致了神话的产生，其原因何在？这不能不令人深思。

首先，现代分工使现代学人专家化，这使学人们在研究孔子时，研究者总是以个人的专业视界去审视孔子，从而使孔子的身份、形象空前膨胀。现代学术日趋分工细微是现代社会所需，因此，在现代学术领域内势必出现学者们高度专业化的特点，这种分工致使同一个学科中的不同领域、方向的专业之间几如水火，高度精细的分工使现代学人在既不能做本学科领域内的通人，更不能做相邻几个学科的通人。知识爆炸时代所塑造的现代知识分子，视界狭小，但却目光深远，当他们将狭小专业的目光盯定在两千多年前孔子身上时，孔子就成了某个专业的第一专家了。中国人极为注重家族观念，后人总是喜欢将历史同姓的名人作为自己家族的祖先，中国学人也有这种心理习惯，素来注重学术要渊源有自。拉虎皮扯大旗，拉名人壮声势，实为学人强心补钙制造声势的惯用伎俩，而孔子以其巨大的历史身影，就为此提供了一个唾手可得的幻象。以孔子作某一学科或专业的学术祖宗、创始人，即可荣光孔子，更可荣光本学科本专业。新的专业或学科，在现时代不停地创生出来，由此孔子就可多得一个新的形象。因此，被现代话语高度分解的孔子，其化身也就多得令人说不清了。

其次是传统文化中“古已有之”的传统心态，为孔子现代神话的形成提供了心理基础。中国古代文化博大精深，而历史上的中华大帝国多是幅原辽阔，物产丰富，无奇不有，自足的社会现状形成了中国人强大的自足心理定势，即认为中国具备世界上所有的一切，这不仅体现在中国人对待物产的态度上，而且也体现在对待思想文化的认识上。所谓的海外奇谈、奇技淫巧，中国不是没有，中国人特不注重耳。近代以来中国被纳入世界现代体系，传统的中国学术同样被现代新学术重新规定。现代学术分类引入中国，在中国没有精确的对应学术，虽然传统中国学术没有现代学术繁琐细微的分类，但是，传统学术的混沌性却使它自身包融着任何现代学术的萌芽。“古已有之”的自大怪异心态一再使阿Q精神复活：我们祖上比你们阔多了，即使不阔，也绝不缺少什么。同时，孔子在传统学术中的崇高地位，也就随即转化为他在现代学术中的地位。孔子成为“古已有之”的箭垛，种种奇异的新头衔纷纷垒在孔子头上。孔子的神话就在不自不觉的话语重复中自然地形成了，而且神话的制造者们并不以为自己的行为是造神的行为。

第三，中国文化形成的自身原因，使孔子成为中国文化独一无二的象征，孔子在中国文化中的独特地位，为孔子现代神话的形成提供了极为便利的条件。上古及三代文化虽说渊源流长，但是毕竟由于时间久远而使后人缺少清晰的认识，及至春秋战国时代，即雅斯贝斯所谓的“轴心时代”，中国文化进入了古代文化的高度成熟时期。孔子正是此时代杰出代表人物，他所开创的儒家之学在此后的历史岁月中更是占尽无数风光，孔子也因此成为中国文化不争的象征，有着其他任何人所不能取代的历史地位。历代对孔子的赞美不用提了，时至今日，孔子依然是我们极力美化的对象。由此，孔子现代神话泛滥，实是势所必然的事情。而且我们可以预见的是，在未来的时代，孔子依然摆脱不掉被神话的命运。

第四，现代学者的逆反心理与移情作用。本世纪以来，孔子可以说是十分悖运的，首先是儒学的官学地位丧失，其次是孔圣人地位下降，与诸子平等，再次是新文化运动以来的批孔反儒思潮，期间虽然有人企图树立孔子的教主形象，树立孔子的学术宗主地位，但孔子的命运却是每况逾下。而更大的灾难则是建国后对孔子的批判，其中以文化大革命中的“批林批孔”最为典型。也许是出于以前批孔的反动，“文革”后，孔子在学术界渐渐从一个纯粹的批判对象变为一个批判继承的对象，再后来批判继承就变为只继承而无批判了。孔子从全面否定转而为全面肯定，从一个极端到了另一个极端，历史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急转弯。当年加在孔子身上的种种污蔑不实之辞被取消了，而种种新的肯定、颂扬、赞美孔子的词语则大量出现。同时，我们学人素有干一行爱一行的良好习惯，也许是为了饭碗，也许是为了专业兴趣，孔子研究者对研究对象就有专业性的感情，或者说，是研究者的移情作用，从而导致了孔子现代神话的发生。研究者为研究对象说好话，写反案文章，在学术界时有发生，何况孔子在历史上本来就是一个肯定的人物，其孔子遭受厄难只是近百年的事。发生在孔子研究者身上的专业移情，就悄悄地改变着学者对孔子的态度，孔子也就随着其研究的加深而被神话了。

七、备考或补遗

前面所列，仅是客观地例举了部分孔子研究专家们心中的部分孔子形象，但谁也不敢保证那就是孔子。这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孔子是中国文化中的最大神话，他是个完人，是个通人，是个无所不能的人。因此上述各种第一专家的荣誉实在难以勾勒出孔子的神圣形象来。孔子的桂冠还应更多，反正孔子已经死了，我们纵施舍给他数以万计的头衔，他在天国的灵只会感到更加容光。

有谁还希望再给孔子增加桂冠，在下先提供一些线索：第一个旅游家、游泳健将、垂钓高手、射箭教练员、登山家、土一级方程式赛车的赛手、业余级段的围棋手、书法家或篆刻家、磬师、瑟演奏专家、雅乐歌唱家或流行歌手、物理学家、天文学家、地理学家、生物学家、动物学家、植物学家、手工业高级工程师、绘画理论家、数理学家、未注册的会计师、占卜大师、文丐之祖、言语大师、孔氏一贯大学的创始人兼校长、第一个推广普通话的语言学家、预言家、营养学家、养生学家、卫生学家、舞蹈家、体育家、经济学家、遗传学家、改革家、丧礼学家等等。其实，上面所列举的孔子专家身份，有志者还可以细加深化，例如孔子是个艺术家，而艺术家的分类就多了，以此而言孔子是歌词作家、音乐鉴赏家，音乐理论家，音乐教育家、音乐评论家、音乐演奏家、音乐思想家、歌唱家、琴师、瑟演奏家、磬演奏家、民间音乐及雅乐整理家等。再如孔子是改革家，其中可能是政治改革家、教育改革家、社会改革家、语言改革家、思想改革家等等。再如孔子是政治家，政治的内容多矣，则孔子是政治教育家、政治实践家、政治理论家、政治思想家、政治外交家、政治活动家等。在家之封号用滥了的今天，只要是孔子做过的事，我们的帽子大师们就可据此给孔子个某家的封号。孔子还的确做过如下几件事：睡觉、大小便、做爱等。这几件事虽然孔子时常有做，而且几乎是每天不可少，但在正人君子看来是难登大雅之堂的。不过，依据摘句法的论证逻辑，我们完全可以再给孔子睡觉家、大小便家、性学家（据说孔子曾著《孔子闭房记》）的美封。孔子的这些荣誉，可能有的已经有人做过了，在下孤陋寡闻，其所不知者，还望博雅通人不吝垂教。

此项神圣工作，在下希望有志于弘扬传统文化精神及孔子精神者继续做下去，从各方面树立孔子世界第一、千古第一的地位。从而满足我们“祖先伟大”、古人第一、“我们祖上比你们阔多了”的阿Q心理。

主要参考文献：

中央教育科学研究所教育史研究室编：《孔子教育思想论文选（1949─1980）》教育科学出版社1982年版。

全国教育史研究会编务组编：《孔子教育思想研究》人民教育出版社1985年版。

曲阜师范学院孔子研究所编：《孔子教育思想论文集》湖南教育出版社1985年版。

中华孔子研究所编：《孔子研究论文集》教育科学出版社1987年版。

中国孔子基金会学术委员会编：《近四十年来孔子研究论文选编》齐鲁书社1987年版。

曲阜师范大学孔子研究所编，罗祖基编辑：《孔子思想研究论集》齐鲁书社1987年版。

中国孔子基金会、新加坡东亚哲学研究所编：《儒学国际学术讨论会论文集》齐鲁书社1989年版。

中国孔子基金会编：《孔子诞辰2540周年纪念与学术讨论会论文集》上海三联书店。

董乃强主编：《孔学知识词典》中国国际广播出版社1990年版。

徐志祥、李金山主编：《孔子研究四十年》巴蜀书社1990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