揭秘乳业危机真相

来源：《华尔街日报》 作者：Gordon Fairclough 内容导读：在此次中国乳业危机之前，违禁物质的使用在牛奶行业早已是一个公开的秘密


据奶农和了解中国牛奶行业的人士，在含三聚氰胺成份的牛奶导致中国婴幼儿患病乃至死亡、进而在全球范围引发召回行动之前，向牛奶中搀加违禁物质已是中国牛奶行业一个公开的秘密。

河北张庄（音）的奶农们在接受采访时说，多年来都有人将来源不明的所谓“蛋白粉”掺在营养不良的奶牛所产的原奶中，用这种便宜的办法来通过牛奶公司的质检。被大公司发现后，一些生产添加剂的商人开始改用有毒的三聚氰胺来逃避检查。三聚氰胺能提高牛奶在实验室检测时的蛋白质“含量”指标，但这种有毒化学物质能导致人体肾脏严重受损。
对中国食品供应污染程度的担忧本周末进一步升级。在香港和中国大陆的鸡蛋中先后发现三聚氰胺后，中国政府要求展开全国范围的打击行动，以遏止动物饲料受污染现象。政府认为，饲料污染是鸡蛋中三聚氰胺成份的源头。农业部表示，在9月中旬以来检查的饲料中，发现有2.4%的样本含有三聚氰胺，已销毁或没收3,600多吨饲料。农业部要求地方政府坚决打击制售饲料用三聚氰胺的黑窝点。农业部表示，已查出238个此类窝点，并正在对另外278个进行调查。
直接添加三聚氰胺的牛奶中三聚氰胺的含量很高，有时甚至高达数千ppm，而饲料中添加三聚氰胺导致的鸡蛋中三聚氰胺成份的含量没有这么高，但也已超出中国和其他一些国家制定的2.5ppm的安全标准。

目前市场上鸡蛋销量出现下降，鸡肉销售也受到影响，一些农民开始宰杀不能再饲养的鸡。中央政府作出的回应显示了政府对公众食品安全信心受到普遍威胁的警醒，国有媒体也对食品企业和政府消费者保护部门在此问题上的失误提出批评。与此同时，一些地区的官员已对肉类展开检查，并考虑将检查范围扩大到饲养的鱼类。

三聚氰胺是一种用于生产塑料的化工原料。据三聚氰胺生产商说，他们曾注意到市场上对工厂里的三聚氰胺废料需求在上升。河北小村庄张庄的居民说，从附近工厂买来的三聚氰胺废料经常就堆在村里学校外面的马路上，然后被加工成牛奶添加剂。村里一位老人说，常有大堆大堆的三聚氰胺堆在那里。村民们说，三聚氰胺“生意”越来越红火，村民们忙得不亦乐乎，为满足市场需求，他们每天要工作很长时间，节假日也要干活。


中国最大的本土液态奶生产商蒙牛乳业(Mengniu Dairy Co.)和跨国食品企业雀巢(Nestle SA)均表示，他们以前知道奶农和商人向原奶中添加违禁物质，但不知道其中有三聚氰胺。蒙牛发言人赵元华说，很多年来我们就知道有搀假现象。经常用来添加到牛奶里的东西还有：一种含有脂肪的黄色有毒液体；防腐剂和抗生素混合在一起的所谓“保鲜液”。

三聚氰胺毒牛奶事件被曝光已有两个月时间，目前仍有2,300多名婴幼儿因为三聚氰胺导致肾脏病症在医院治疗。受毒牛奶影响，中国至少有3名儿童死亡，数万名儿童患病。这起涉及全国范围的毒牛奶事件严重损害了中国消费者对食品安全的信心，并再次引发海外市场对中国产品安全水平的担忧。为预防问题的发生，甚至远在美国都出现了糖果等采用中国产牛奶原料制作的食品被召回的做法。

三聚氰胺的化学特性能提高食品中蛋白质的表面含量。真正的蛋白粉含有从磨碎的动物器官、大豆和其他物质提取的蛋白成份，但根据规定，奶农不得向牛奶中添加这种蛋白粉。添加剂厂家有时将三聚氰胺和麦芽糊精等食品添加剂混合在一起，重新包装后卖给奶农，但奶农并不知道里面到底有什么成份。
同样，也会有饲料厂家将三聚氰胺混在动物饲料里，以便让其蛋白质含量看上去更高。河南一家饲料加工厂的合伙人杨勇（音）说，这种做法非常普遍，而且很难被查到。他尽量挑选信得过的供应商，因为“我们的设备检测不出来”。他说，我不能保证我们的饲料里没有三聚氰胺。

两位来自河北省的奶农讲述了牛奶掺假的过程，但要求文中隐去他们的姓名。他们表示，很长时间以来就有奶农通过添加剂帮助他们在乳业公司针对蛋白质、脂肪含量和新鲜度的检测中蒙混过关。他们说，一些奶农甚至在牛奶中添加用作杀菌剂的双氧水。

其中一位奶农有着20年的奶牛养殖经验，是一家农业合作社的负责人。他说，销售人员多年来一直在奶牛养殖区挨家挨户地兜售用作添加剂的“蛋白粉”。这些蛋白粉通常用没有任何标识的牛皮纸包装，每袋25公斤，价格大约在300-400元人民币。

奶农和相关监管部门说，大约两年前，一些生产商开始销售一种新的蛋白粉，他们宣称这种新产品可以骗过已对其他蛋白质添加剂有所察觉的奶站。这种新蛋白粉含有三聚氰胺，但是标签上没有注。另一位奶农说，大家就叫它蛋白粉，从来没人说是三聚氰胺。人们从来没想起过，也从不认为有必要了解更多细节。

另一位河北奶农刘武强（音）说，奶农们根本不知道它是有毒的。我们只害怕牛奶会被退回来浪费掉。他说，他从来没在自家的牛奶中添加任何东西。

河北广通化工厂销售经理关惠振（音）说，最近几年来工厂购买三聚氰胺残料的人日益增加。他说，我从没想过客户为什么要买这个东西。

互联网上仍可以见到数十家提供“蛋白粉”公司的广告，但是自9月初三聚氰胺牛奶事件曝光以来，广告里的许多链接已经被切断。

陕西一家奶站老板蒋卫锁原来从陕西北部的奶农手中收购牛奶，再卖给乳品公司。他怀疑竞争对手在牛奶中添加了抗生素等违禁物质，去年开始向媒体举报。他说，他曾在2005年、2006年向监管机构投诉，后者总说会进行调查，但一直没有任何结果。之后，他向中央电视台进行举报，根据他提供的线索，这家电视台对此进行了报导，其中的一个画面是工人把添加剂倒入一桶桶的牛奶中。陕西省质量技术监督局的官员证实了蒋卫锁最初提出的投诉，但是一名调查人员称，他没有找到企业存在不当行为的证据。

蒙牛新闻发言人赵远花表示，蒙牛几乎一直在和牛奶供应商进行“猫鼠游戏”。为了检测出奶农在牛奶中添加的物质，该公司增加了多项检测。她说，如果发现牛奶中某种干性物质含量突然上升，我们就必须想办法找出牛奶是否被添加了某些物质。目前，蒙牛对三聚氰胺含量进行检测，其他检测还包括农药、兽药及抗生素残留物等。
雀巢在中国各地销售的产品所使用的牛奶均产自中国。雀巢发言人罗宾·迪克尔(Robin Tickle)表示，对于雀巢来说，未经许可在牛奶中添加蛋白质、脂肪、防腐剂以及抗生素的做法在中国和其他发展中国家是一个众人皆知的问题。他说，雀巢从一些接受其指导的生产商手中直接收购牛奶。

为了确保雀巢牛奶的安全，该公司要进行70多项检测。迪克尔说，雀巢对掺假行为一向很警惕。然而，香港和台湾的监管机构9月份在部分雀巢产品中发现了含量很低的三聚氰胺，而之前，雀巢自己也开始对三聚氰胺进行检测。雀巢召回了这些产品，但表示微量三聚氰胺不会对健康产生危害。

考虑到目前监管机构对牛奶供应的密切关注，行业人士表示，预计在牛奶中掺加三聚氰胺的做法已基本停止。但是他们表示，乳制品供应中的根本问题依然存在：饲养模式存在缺陷，监管相对宽松。

在北京从事乳业咨询的乔富龙（音）说，中国大量的个体奶农难以监管，有资本和技术实力遵守乳品业行规的奶农更是寥寥无几。掺假已经成了一种普遍“手段”。他所在的Beijing Farmunity Inc.为农民提供技术咨询。

一方面是对奶牛的需求最近几年急剧增加，另一方面，奶牛养殖对中国相对来说还属于新鲜事物，这让牛奶行业所面临的挑战变得更加复杂。乔富龙说，由于很多农民根本不知道如何恰当地饲养奶牛，因此他们提供的牛奶经常无法达到乳业公司的标准。他还表示，即使是那些知道如何养奶牛的农民通常也只选择比较便宜的饲料。很多人用干草，而不是储存在粮仓中的玉米来喂奶牛，因为干草比较便宜，但是这种做法不大可能提高牛奶产量。